她平日裡習慣了叫他“裴渡”,偶爾喚上一聲“裴公子”,疏離卻曖昧,被脆生生念出來,隱約藏著幾分逗弄的意思。
裴渡哪裡經得起這樣的撩撥,仿佛被貓爪撓在心尖上,忽然又聽她低聲道:“你若想知道我是真是假……不妨親自來驗明一番。”
放在他臉頰上的雙手無聲移開。
謝鏡辭握住他手腕,慢條斯理地往上帶。
手指觸碰到她凝脂般的側臉,在她的牽引下,慢慢往下滑。
他心亂如麻。
偏生謝小姐並不急躁,頗有耐心地問他:“怎麽樣?你覺得是真是假?”
她稍作停頓,亮盈盈的雙眼月牙似的一彎:“還想繼續嗎?”
裴渡沒有即刻應聲。
謝鏡辭還在靜靜等他的回應,倏然察覺脊背上籠了層熱氣。
裴渡的瞳仁漆黑一片,湧動著許許多多她看不真切的情愫,如同雷雨之下的暗潮,只需一眼,就讓謝鏡辭胸口一震。
他的動作小心翼翼,先是壓上她脊骨,然後力道漸漸加重。
取得主動權,看著裴渡臉紅是一回事,被他突然之間搶佔上風,淪為被撩撥的那一個,就是完完全全的另一回事了。
謝鏡辭以為他會手足無措,對這個動作毫無防備,一時亂了陣腳,把即將出口的話生生憋進喉嚨。
裴渡漸漸靠近,兩人的黑發與衣物悄然摩挲,發出令人臉紅心跳的細微響聲。
“……謝小姐。”
他把腦袋輕輕埋進她脖頸,嗓音極低,止不住地輕顫:“我快瘋了。”
張牙舞爪的謝鏡辭因為這短短七個字,再也不敢胡亂動彈。
“所以,”她被裴渡的呼吸弄得有些癢,努力穩住心跳,強撐著羞怯問他,“你的答覆是什麽?”
小室內靜了短短一瞬。
然而下一刻,對她做出回應的,卻不是裴渡的聲音。
――門外本是寂靜無聲,猝不及防響起尖銳刺耳的慘叫:“救命!”
旋即房門被猛地衝開,來者並非正殿裡的任何一位修士,而是一團周身散發著熾熱溫度的幽火!
裴渡凝神蹙眉,須臾之間轉身拔劍,擋下突如其來的進攻。
“幽火。”
謝鏡辭險些氣成河豚,又恨又惱:“劍陣應該不會這麽快就崩塌。”
“許是出事了。”
幽火以來去無蹤、凶戾狠烈聞名,裴渡劍意凜冽如冰,道道白芒織成密集巨網,將其瞬間斬作四散的碎屑。
他一向溫潤自持,很少使用這樣的殺招,想來同樣心懷怨氣,有些不大高興。
謝鏡辭沒忍住嘴角的笑:“我們還是出去看看吧。”
她說著眸光一轉,望向少年漂亮的鳳眸,笑意更深:“答覆可以慢慢來,不急。”
裴渡周身殺意未散,聽她這句話的瞬間,耳根再度湧起火一樣的紅。
小室之外魔氣四湧,能聽見斷斷續續的呼救聲。謝鏡辭暗自皺眉,與裴渡一同趕往正殿,首先闖入視線的,便是魔物們上下起伏的影子。
“裴、裴公子!”
有修士瞥見二人,一面迎敵,一面倉皇出聲:“不好了,劍陣不知為何突然破損,魔物們全都穿過陣法闖進來了!”
角落裡響起一聲高呼:“劍陣――劍陣還有多久能修複?”
“快了!”
陣法旁側的數位劍修皆是凝神屏息,在心中默念劍訣,靈氣匯聚成刺目白芒,逐一填充劍陣損毀的空隙。
謝鏡辭隻覺一個頭兩個大:“劍陣怎會突然破損?因為外邊的魔氣太強?”
“應當不會。”
裴渡搖頭:“在劍陣之外,劍氣能阻絕襲來的魔潮,很難對陣法造成太大破壞,我與幾位師兄師姐估計過,假若一切如常,我們能堅持四到五日。”
“那――”
“劍陣受損,隻可能是陣法之內出了問題。”
冷淡的少年音突然出現,謝鏡辭循聲望去,見到緩步走來的楚箏。
“還記得嗎?在這些弟子之中,有人被心魔附了體。”
謝鏡辭心頭一動。
心魔本應在破壞護心鏡後立馬離開,卻礙於劍陣,不得不滯留在此地。
它想走,被它附體的那個人,也必定想讓它迅速離開――只要被在場的修士們發現貓膩,察覺心魔的所在,那人毫無疑問會成為被萬般唾棄的罪人,聲名盡毀。
邪魔之氣能侵蝕神器,亦有損毀陣法之效,只要那人趁眾人不備,靠近陣法注入邪氣,就能製造缺口,讓心魔迅速溜走。
為了自己的名聲,便毫不猶豫讓這麽多人置身於九死一生的境地……
謝鏡辭眼底生冷,目光一晃,越過重重疊疊的人影,來到正殿大門。
這回裴鈺沒像之前那樣縮在角落,而是領頭站在最前方,揮劍斬去洶湧而來的妖邪,儼然一副正道領袖的模樣。
他修為已至元嬰,又是裴家既定的下任家主,在修士之間向來地位不低。
不久前的那番爭執不過是段小插曲,在生死存亡之際,不少人都拋去了鄙夷和看笑話的念頭,跟在他身側。
值得一提的是,這人手裡握著的並非湛淵劍,而是曾經的明光。
明光雖然也是不俗之物,但較之神器湛淵,就顯得不那麽出風頭。聽說他在劍塚得來的本命劍並不符合心意,裴風南百般無奈之下,尋來了這把削鐵如泥的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