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來得這麽快,地圖隻準備了一份。”
顧明昭頗有些苦惱,在海浪吞食天地的咆哮聲裡,努力加大聲音:“這樣吧!琅琊秘境有座特別高的山,不管置身何處,都能很輕易望到它,不如我們就在山腳下集合――沒問題吧?”
謝鏡辭對那座高聳入雲的山峰尚有印象,聞言點頭:“山頂覆了層雪,往東一直走,就能見到它。”
終於……要進入琅琊了。
她暗自握緊右手,深深吸了口氣。
顧明昭曾說,那怪物以記憶為食,能被它奪取的,大多是極為珍貴、不可替代的回憶。
她到底遺忘了些什麽?
指尖逐漸靠近陣法邊緣,謝鏡辭感到冰寒刺骨的涼。
倏然之間,左手食指被人輕輕碰了碰,緩緩一勾。
她回頭,見到裴渡安靜的黑眸。
“謝小姐。”他不太會安慰人,唯有目光赤誠如火,“會沒事的。”
謝鏡辭笑:“嗯。”
身體觸碰到陣法的刹那,識海被鋪天蓋地的眩暈包裹。
上古時期的術法蠻橫不講道理,謝鏡辭對此早有體會。她在巨大的拉力下閉了雙眼,等周身漩渦散去,才睜眼抬頭。
關於琅琊秘境的事,其實她已記不起太多。想來是那怪物為了隱匿行蹤,將她腦海裡關於它的記憶也一並吞沒。
好在來此探秘的前人們留下過不少著作,她一一翻閱,本以為胸有成竹,不會遇到任何麻煩――
但眼前這鬼地方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完全不符合被描述到的任何一處地方。
琅琊不算遼闊,大大小小的角落幾乎全被人搜尋過,謝鏡辭曾信誓旦旦地保證,沒被觸發的機關少之又少,萬萬沒想到,竟然會自己打自己的臉,翻車得轟轟烈烈。
放眼望去,四面八方盡是濃稠的黑。
黑暗仿佛成了實體,沉甸甸鋪在視線所及的任何角落,僅僅站在其中,就已經讓她覺得心悶窒息,實在難受。
這麽古怪的地方,理應會被前人寫到。
謝鏡辭試探性往前走了兩步,用靈力引出微光。
然而光芒並不能起到絲毫作用,反倒將氣氛反襯得愈發詭譎――隨著白芒淡淡散開,她只見到向遠處不斷延伸的黑,沒有盡頭,不知前路。
她似乎有點兒明白,為什麽這地方會沒有記載了。
一旦被困住,倘若找不到出去的方法,只能在無邊黑暗裡默默等死,甚至有很大的可能性,還沒等到餓死,就已經被活活逼瘋。
還是沒找到出口。
謝鏡辭獨自走了不知多久,嘗試用刀意破開陣法,仍舊無濟於事,到後來乾脆放棄行走,站在原地思索辦法。
既然是陣法,就定有陣眼。通常而言,只要找到陣眼,便能把困境一舉破開。
但這鬼地方完全找不著東南西北,除了黑暗,什麽都不剩下――
她一時想不出線索,忽然聽見耳邊傳來渾然陌生的嗓音:“此乃兩儀混元陣法,被多加了層芥子空間。”
謝鏡辭脊背一涼。
這道聲音來自於她的識海,不似最初聽見的那般癲狂混亂,而是被刻意壓低,沉沉降調。雖然仍聽不出男女老少,但總歸不那麽嚇人。
是那團寄生在裴渡身上的魔氣。
它之前百般不願開口說話,此刻卻突然開口,似乎只是為了……協助她破解陣法。
它在幫她,壓抑了癲狂的語氣,比起與裴渡相處時的模樣,可謂截然不同。
那個在她心中蠢蠢欲動的念頭,再度探出了小小的一角。
謝鏡辭問得很快,不留給它反應的機會:“你在幫我?”
“要想破解此陣,需凝結神識,以神識探出陰陽兩面,凝作八卦之勢,繼而同時攻向離火、震木兩處。”
對方不做理會,置若罔聞。
它定是不願與她多做交流,隻想盡快透露陣法的破解之法,等解法說完,又會藏進識海深處。
謝鏡辭心知不能再等,擰眉一咬牙,乾脆開門見山:“你是裴渡……不對,你融合了裴渡的記憶,對不對?”
黑氣一頓,很快斬釘截鐵、似是帶了厭惡地應答:“我不是他。”
它一直很討厭裴渡,謝鏡辭心知肚明。
在極致的黑暗裡,她聽見心臟跳動的聲音。
“我知道,你不是他。”
她心裡沒底,只能通過加重語氣,試圖讓自己看上去更有底氣:“你的記憶來自於另一個裴渡――或許就是曾經入魔的那位,對不對?”
陣法裡的黑暗更深了些,窒息感鋪天蓋地,而它終於沒再反駁。
於是許許多多錯綜破碎的線索,開始逐漸重合。
這個猜測毫無依據,之所以會從她心裡蹦出來,源於系統曾說過的一句話。
當裴渡詢問它魔氣的來源,它的回應是“天道所限,無可奉告”。
她與系統相處了那樣久,在它口中聽見同樣的語句,唯有當初剛剛進入小世界,茫然懵懂地問它:“世界上昏迷不醒的人那麽多,你為什麽偏偏選中我?”
系統用了一貫的機械語氣:“天道所限,無可奉告。”
能被它那樣藏著掖著,除了與大千位面相關、與天道相關的事情,理應不會再有別的可能性。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處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