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渡已是元嬰修為,黑氣既然能壓製住他,甚至不被謝疏與雲朝顏發現,想必已然到了元嬰。世間邪魔達到此等境界,必然名噪一時,可放眼如今的修真界,並無一人能夠符合。
它像是突然出現,莫名其妙地認定裴渡,想要佔據他的身體,排除一切不可能因素,唯有一個解釋。
系統說過,她人設不斷更換的原因,是大千位面出現動蕩。
既然人設在變來變去,連天道也無法左右,那為什麽不可能出現一個邪魔……如她一樣穿梭位面,來到另一處世界。
準確來說,此時在她身體裡的,並非那個世界裡入了魔的裴渡。
如顧明昭所說,和溫知瀾身後的女人一樣,這只是團沾染了他記憶的魔氣,聚集所有不甘與憤懣,凝成極致的惡。
所以它才會千方百計佔據裴渡身體。
當初的世界一塌糊塗,它從原身體內掙脫,妄圖迎來嶄新的希望。
“你覺得我很可恥?”
良久,它終於開口,語氣不似謝鏡辭預想中的暴怒或陰冷,而是諷刺般一笑:“你難道就不好奇,天道為何會獨獨選中你,去執行那些任務?”
謝鏡辭心口猛地一跳。
“你難道也不好奇……原本穩固的大千位面,為何會在你回來之後轟然崩塌?我又為何要叫那人‘小偷’?”
四周皆是寂靜。
謝鏡辭感到蔓延整個骨髓的陰寒。
黑氣察覺到她氣息的紊亂,語氣裡笑音更深,卻聽不出分毫喜悅的意味:“是啊,你在這個世界與他卿卿我我,當然開心。而為你付出一切、不惜與天道交易的我,卻只能在另一個世界修為盡失、孤零零死去――他不是小偷,又是什麽?”
壓在心口的巨石越發沉重,謝鏡辭試圖吸氣,止不住腦袋裡嗡嗡的轟鳴。
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正因為這樣,位面才會突然崩塌。
在既定的時間線裡,她從未醒來,而裴渡黑化入魔,不知出於怎樣的理由,與天道做了交易。
也許是全部的力量,也許是生命一點點流逝,他給出代價,唯一想要得到的……是讓謝鏡辭能夠蘇醒。
但這其中出現了無法預料的悖論。
謝鏡辭於他入魔前醒來,倘若她對裴渡置之不理,放任他被糟踐欺辱,一切都將繼續按照原有的劇情發展,沒有變化。
然而裴渡步步算計,與天道博弈,預料到可能發生的一切,卻唯獨漏掉了一件事。
他沒想到,也不敢去奢望,謝鏡辭會去鬼塚救他。
於是命運重啟,一切被重新洗牌。
沒有黑化入魔,他便失去了與天道交易的契機,然而謝鏡辭的蘇醒已經是既定的事實,無法被抹去,於是兩個世界彼此分離。
她所在的世界風平浪靜,裴渡得以正名,孟小汀仍然活著,所有人都得到了最好的結局。
而在那個世界裡的謝鏡辭,仍然躺在謝家大宅裡,不知何年何月能夠醒來。
那個世界的裴渡付出一切,直至死去,都沒能見到她睜開眼睛。
“你是個聰明人,應該能明白來龍去脈吧?”識海裡的聲音仍在嗡嗡響,一字一句,皆如刀割:“位面混亂,那家夥本來有機會到這兒來,但他哪怕入了魔,也是個廢物,口口聲聲說什麽不願打擾……我去他的不願打擾!這一切、一切全都應該是我的!”
“那家夥”是上一個世界裡的裴渡。
他選擇了放棄,不願插手這個位面,體內的魔氣卻不甘於孤獨死去的結局,於是自原身掙脫,來到這裡。
謝鏡辭隻覺腦海中一團亂麻,眼眶發澀。
“知道我為你付出了多少吧?”
黑氣嗓音漸沉,變為與裴渡相同的聲線,喑啞黯淡,如影隨形:“我為你做了那麽多,這個世界裡的一切,難道不應該由我來享受?你也會讚成我將他奪舍,奪回那具身體,對吧?”
第六十九章 (黑氣:我覺得這劇情不合理)
這是種極為詭異的氣氛。
陣法隔絕了外來的陽光與空氣, 自行封鎖出一片無垠空間。四下沒有風,沒有人,也沒有絲毫光線, 仿佛整個世界都只剩下謝鏡辭, 以及她腦海中的那道聲音。
蝶雙飛作為一種極其珍貴的蠱毒, 力量不容小覷, 除了能交換兩具軀體中彼此的神識,還會強製性將神識封鎖, 無法掙脫。
若是以前在裴渡體內, 黑氣或許已經從他身體裡緩緩溢出,此刻卻只能蜷縮於識海,發出冷然的笑。
謝鏡辭隻覺得渾身上下寒氣遍布,後腦杓嗡嗡作響。
“你會幫我吧。”
它用了不容反駁的陳述句語氣,輕柔溫和, 比之前平靜許多:“我為你吃了那麽多苦頭,倘若你還要棄我而去, 我會傷心的。”
黑氣自始至終凝視著她的神色, 說罷語意一轉:“知道我為何會對琅琊秘境的陣法如此熟悉嗎?”
這的確是個非常奇怪的點。
此處陣法名不見經傳,它卻不費吹灰之力說出它的解法,就像是……曾經特意鑽研過一樣。
“自從你昏迷不醒,我曾數十次踏足琅琊秘境, 幾乎翻遍所有角落,隻為找到些許線索。”
黑氣笑了笑:“這處陣法,在入魔以後,我也曾進來過。”
謝鏡辭沉默片刻, 低聲開口:“那個世界……究竟發生過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