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抓住這一點,就能瞬間擊潰她心中的防禦,無論出於愛意還是良知,她都會選擇它,讓它住進那具全新的軀體。
橫豎只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能有多難說服。
它語速加快,步步緊逼,完全不留給對方反應的機會,然而正當結尾,一個“對”字剛說完,就感到身邊猛地一震。
這裡是謝鏡辭的識海,按理來說,不可能出現如此劇烈的動蕩。
這道震顫來得猝不及防,黑氣正要觀察四周局勢,尚未抬頭,便被一股巨力轟地砸中。
有人對識海發動了襲擊。
――準確來說,是謝鏡辭對自己的識海發動襲擊,還是下了死手,轟隆一響,毫不留情。
黑氣被打得有點懵,轉瞬之間,又感受到下一股衝撞。
這女人――
識海在她腦袋裡,一旦受了傷,牽一發而動全身,造成的痛苦無法估量。她卻為了讓它吃到苦頭,自損一千傷敵八百?!
這是個瘋子吧!
這個世界的裴渡被寄生後,似乎也對它做過同樣的事。
兩個瘋子,不愧是一家人。
“想道德綁架啊?”
謝鏡辭發出一聲輕笑,沒在原地停留,而是循著它之前的話,一步步走向八卦離火位:“你覺得,我會對你心存哪怕一絲的道德嗎?雖然想用愧疚感把我套住……但你根本就不是我應當感到愧疚的對象,真以為能有用?”
黑氣很明顯哽了一下。
這個情節發展不對頭。
莫說有人為保護她而死,就連位面穿梭這種事,正常人都會稀裡糊塗想上好一會兒,短時間內無法接受。可她不但面色如常地全盤接下,甚至還有閑心……來回懟它?
她不應該掩面痛哭,一遍又一遍道歉,向它說“對不起”嗎?
“你是鬼塚裡的魔氣,因為寄生在裴渡識海,所以看見了他的全部記憶,對吧。”
謝鏡辭語氣淡淡,帶了毫不掩飾的嘲諷:“看遍他的記憶,就能說是他本人了?我看了那麽多話本子,也從沒說過自己是哪一本裡的女主角啊。”
黑氣:……?
這劇情合理嗎?為什麽被按頭瘋狂輸出的成了它?而且在她的咄咄逼人之下……它居然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女人不對勁!
“同我在學宮一起修習的是你嗎?決定要與天道做交易的是你嗎?都不是。”
謝鏡辭笑了笑,眼中卻笑意全無,如同蒙了層薄冰:“你甚至都不喜歡我。”
它繼承了裴渡的記憶,理所當然會對她懷有一些曖昧的情愫,不可能像在裴渡體內時那般肆無忌憚、張牙舞爪,當謝鏡辭遇見危險,也會出言助她一臂之力。
但也僅僅是這樣了。
它來到這個世界,唯一的、最大的目的,唯有佔據一具全新的身體。
之所以想用愧疚感綁住她,是為博取同情,從而在謝鏡辭的協助下,早日達成目標。
她不傻,什麽都能看清。
記憶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
凌水村裡的人們不再記得水風上仙,心中卻堅守著屬於那位神明的信念,見到他雕像,亦會心生親近。
這團魔氣即便擁有了裴渡的全部記憶,被少年人牢牢印刻在骨子裡的正氣與情愫,卻是無論如何都偷取不來。
刀光劃破離火位,偌大的封閉空間裡,忽然襲來一縷涼爽清風。
接下來,是另一處陣眼。
“說得倒是好聽。”
被一針見血指出心中所想,它不願再藏,乾脆破罐子破摔,語氣裡多出幾分陰寒的冷意:“你棄我於不顧,那他呢?他為你做了那麽多,事到如今,你卻要理所當然接受他的犧牲,放任他修為盡失、在鬼塚被魔物吃到連骨頭也不剩――這就是謝小姐對待心上人的做法?”
這句話裡的諷刺意味很濃。
它本以為謝鏡辭會慍怒或羞愧,可她只不過揚起手中直刀,旋即鬼哭落下,陣法劇顫。
“我自有計劃,不用你來操心。”
長刀將黑暗破開一道筆直豁口,在流瀉的凌厲刀意間,第一縷陽光灑落其中,映亮她的綺麗眉眼。
謝鏡辭眸色如炬,嗓音清清泠泠,落在徐徐展露真顏的琅琊秘境中:“所以不要再用拙劣的演技模仿裴渡,也不要效仿他的聲音――冒牌貨。”
第七十章 (憶靈之洞。)
直至鬼哭刀把陣法破開一道裂口, 天光乍現,謝鏡辭終於能窺見琅琊秘境的一角。
她隻稀裡糊塗來過一次,大部分記憶還被吞吃殆盡, 因而對於謝鏡辭來說, 這裡全然是塊陌生的土地。
根據進入秘境前與顧明昭等人立下的約定, 琅琊陣法詭譎莫辨, 單獨行動恐遇不測。最好的辦法,是前往秘境裡最高的山峰, 與其他人迅速匯合。
魔氣被她一嗆, 終於悻悻然不再鬧騰,又回到識海深處,不知道在琢磨什麽。
如今它被蝶雙飛困在她識海,就算妄圖坑害裴渡,也絕無辦法掙脫束縛跑出來, 算不上太大的隱患。當務之急,是盡快找到分散的同伴, 尋回神識後從秘境離開。
謝鏡辭環顧四周, 不由蹙眉。
琅琊秘境不大,他們約定見面的高峰直聳入雲,加之有陣法加持,被瑩亮的靈力渾然包裹, 往往稍一抬頭便能瞥見。
然而她所在的地方,完全望不見絲毫與之相關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