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奔波了一路,聞著雞湯的香味,早就餓了。
她也不推辭,接過杓子便開始細嚼慢咽。
沈母見狀,有些怔。
記憶內的狼吞虎咽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優雅與賞心悅目。
不,一定是她糊塗了,才會覺得沈妤較之以往如天壤之別。
她把這亂七八糟的想法拋到腦後,又小心翼翼地開口問,“你真的願意留在家裡嗎?”
沈妤喝完最後一口湯,覺得精氣神都好了不少。
她舔乾嘴角的湯汁,“嗯。”不知該怎麽面對沈母,她落荒而逃,“我累了,想早點睡覺。”
沈父與沈母互相對視一眼,既慶幸、又憂愁。
希望沈妤的想法,能一如既往。
*
薛定倫鼻間彌漫著清淡的檀木香。
他微怔,旋即緩緩睜眼。
“你終於舍得醒了,薛掌門。”殷素秋噙著笑意緩緩走至床邊,即便溫聲軟語,但姿態卻居高臨下,“真沒想到,為了沈妤,你竟然能做到這一步。”
薛定倫試圖掙扎起身,但奈何,全身硬邦邦的,根本無法動彈,他隻轉動眼珠,瞧著小人得意的殷素秋,沉聲道,“畜生。”
說完,他便闔上眼。
殷素秋明明眸中帶笑,卻隻叫人覺得冷冽如刀,“畜生?”她重複呢喃著二字,旋即嗤笑道,“我這般行為,不都是你逼的嗎?”
她俯下身,溫柔地掖好被角,“您說是嗎?”
薛定倫嘴唇翕動,但最終作罷。
“我百般謀劃,才有了如今。薛掌門,若不是你私心偏袒沈妤,事事以她為先,甚至忘記自己還有一個徒弟,我會這般不滿,會這般替自己著想嗎?”
如今的清一派,暗潮湧動。
不過,大部分的長老都已經被她收入麾下。
雖然還不能名正言順奪了薛定倫的掌門之位,但這只是時間問題。
薛定倫胸膛劇烈起伏,顯然被這番話氣得不能自已。
“沈妤天賦異稟,可我不差她半分。我始終想不明白,究竟是為什麽。後來啊,我終於想通了。”
話說到這份上,殷素秋的神情終於露出了些許妒忌,她自嘲道,“她家世顯赫,而我只是一個孤兒,憑什麽和她那樣的天之驕子比?”
薛定倫霍然睜眼。
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桌案上的蓮枝上。
阿妤送過來時,淡粉的荷苞上還掛著晶瑩的水珠,新鮮怡人。
可眼下,乾枯萎縮,沒了生氣。
他始終沒舍得丟。
“你錯了。”
薛定倫面無表情,“我更偏心的人,明明是你。”
殷素秋聞言,嗤之以鼻,她微笑,“到這個時候,你還要說謊嗎?”她“哦”了一聲,又反問道,“難道你以為這麽說,我就會對你心慈手軟?”
這麽多年,她早就不稀罕這一份偏愛了。
薛定倫神色淡淡,“阿妤三歲時,意外走丟。你敢說,你是清白的?若不是念及我,沈家人的怒火,早已把你挫骨揚灰。”
“三年前,阿妤身中劇毒。你又敢說,你是清白的?”
按照規矩,殷素秋是要被逐出門派的。
可他猶豫了。
殷素秋面色微變,她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卻沒想到,一切都暴.露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
她臉有些燒,又有些羞惱。
“你總說我偏袒阿妤,可她對我真心實意,而你呢,總是索取太多。”人心是肉長的,想到沈妤,薛定倫的眼神逐漸柔和,“當然,我也從不計較這些。”
“只是,阿妤比你善良單純太多。要知道,一個人的心若是黑了,那就徹底無可救藥了。我不可能把門派,交到你這樣的人手裡。”
最後一句話,說的斬釘截鐵。
這番話,等同於赤.裸.裸的羞辱。
殷素秋神情變幻莫測,心裡雖難堪至極,但卻擠出一抹笑,“那又怎樣呢?到底是我贏了。”
這一瞬間,她改了主意,讓薛定倫這般死去簡直太便宜了他,“你睜大眼睛好好看著我的一舉一動。”
“還有,你以為讓沈妤還魂,我就別無他法了嗎?”
殷素秋對沈妤可謂是恨之入骨,她撕破了偽裝,語氣陰狠毒辣,“哪怕掘地三尺,我也會把她找出來。我要讓你感受什麽叫做痛、不、欲、生。”
還魂的首要條件,便是八字相同,其次,再加上還魂的後遺症容易導致魂魄不相融。
有這樣的清晰條件,瞬間就能鎖定排查的范圍。
薛定倫心內大恨。
若不是有人通風報信,殷素秋又怎會知道這些?
可恨他不能動彈,又有罪名在身,否則——
“沈家人不會放過你的。”
他沒了辦法,只能狐假虎威,“一旦沈妤重新回了沈家,你就等著自作自受吧。”
“我巴不得沈妤自投羅網。”
殷素秋緩慢起身,她的耐心終於在這一刻告罄,她把鬢角的碎發撩到耳後,“不過你放心,他們什麽都不會知道,我也不允許他們知道。”
她走至門口,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又回過頭,“如果你願意把掌門信物交給我,我倒是可以饒你、饒她一命。”
“你做夢。”
得到意料中的答案,殷素秋並不惱,她體貼地關上門,將光線隔絕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