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急於脫身,她釋出一團團烈焰般的黑霧,藺承佑丟開她縱到一旁,口中卻喝道:“換陣!”
兩個隻知啼哭的小道士竟一躍而起,撩著道袍在院中奔跑如飛,來回一個交錯,眨眼就變幻了陣型。
老妖心裡暗道不好,急忙高聲念咒,腳下的藤蔓聽到呼喚,暴漲數尺纏上她的雙足,她正要使喚它們將她扯回陣中,殊不知一眨眼的工夫,小道童身後竄出兩道金芒,光芒交繞在一起,回旋向上攀升,觸到頭頂的盤羅金網,三道金芒合為一股,老妖隻覺得大力從腳底襲上來,沒來得及躍到陣中,就被遠遠彈出了陣外。
老妖倉皇中跌落到房簷上,好不容易緩過了勁,狼狽抬起頭,就見藺承佑立在不遠處的樹稍上,似笑非笑看著她。
“你攔得住我吸納靈力,攔得住我成魔麽?”老妖恨得咬牙,藺承佑千方百計誘她出陣,小道童負責封死她的退路,可恨她被藺承佑耍得團團轉,竟不知他們三個何時在她眼皮子底下通的消息。
藺承佑卻不再與老妖打機鋒,徑自把翡翠劍扔給底下的護衛:“還給滕娘子。”
隨後躍下樹梢:“動手,換玄天陣。”
小道童高聲應道:“是。”
滕玉意接過翡翠劍,轉身拉著杜夫人就走,成功誘出了老妖,接下來就好辦多了。
老妖月光下瞧得明白,藺承佑的雪白褖領上全是斑斑血跡,他本就傷了肺腑,方才又使出全部內力拽她出陣,如今已是強弩之末,撐不了多久了。
眼看滕玉意要跑,她當即改了主意,撇下藺承佑,轉而追襲滕玉意。
滕玉意溜得倒快,轉眼就跑到了門口。
老妖沿著簷瓦急奔,今晚她追到紫雲樓,除了要報那一劍之仇,也因為安國公夫人五藏大虧,與其浪費自身功力給虛弱軀殼續命,不如再找一具新鮮的美人皮囊。
這姓滕的小娘子生得纖白明媚,雖不及安國公夫人豐腴,但多了幾分少女的嫋娜之態,她很驚訝於滕玉意的容色,早就動了念頭。
奇怪的是明知她追襲滕玉意,後頭三人居然不阻攔她,只聽小道童道:“師兄,真要用這陣法嗎?”
“都擺好陣了,還囉嗦什麽?”
“可是我才想起來,師尊說過,玄天陣需得童男子之軀主陣……否則非但不能上徹於天,還會損及布陣之人。
“……”
另一人也道:“這陣法雖能大殺四方,但師兄若不是……也不必強求,大不了先用別的陣法捉住老妖,等押回青雲觀,再設陣鎮壓它。”
樹妖暗中發笑,不愧是心智尚幼的孩童,面對藺承佑這樣的紈絝公子,還能問出這樣的蠢笨問題。
看來這陣是擺不起來了,她愈加放了心。
眾人四散奔逃,滕玉意身形靈巧,率先跑到了院外,老妖興奮莫名,一路窮追不舍。
滕玉意驚懼不已,隔著牆一邊跑一邊罵道:“妖物,你死到臨頭了還想害人,你且看看你身後是誰。”
老妖:“你還指望藺承佑救你?他被我打得元氣大傷,早就自顧不暇了。”
滕玉意冷笑:“我誰也不指望,不過你要是不怕左爪也被我砍斷,大可以來試試。”
老妖想起滕玉意和藺承佑剛才是如何合力誘她出陣,氣得牙癢癢,憤而劈斷了面前垣牆,傾身要捉住滕玉意,忽覺一股怪風襲到背後,輕輕慢慢,如綿如絮。
老妖心頭湧出不祥的預感,欲要扭頭一探究竟,怪力卻陡然揚升,如雄兵會師鳴鑼擊鼓,驅千旗,馭百兵,排山倒海壓向她頭頂。
老妖腦中轟然巨響,匯聚全身煞氣要回擊,可這怪力跟以前遇到的法術迥然不同,赫赫揚揚蘊含著無窮正氣,壓根不容它躲閃,千鈞之力就當頭砸下來。
老妖佝僂著僵在半空,魂魄仿佛被碾成了碎片,勉力抬頭往前看,只見院中火龍四處遊走,煞物們大半都被纏住,不是淒厲慘叫,就是頃刻間焚成了黑灰。
夜風送來低沉的誦咒聲,敲金戛玉,輕悅如泉,仔細一辯,是藺承佑的聲音。
“載營魄抱一,我來禦魑魅。”
“破——”
老妖眼珠微凸,還未來得及掙扎,一道光芒去如雪光,重重劈中她面門。
老妖慘痛低嚎,拚命想掙開束縛,雪光卻如靈蛇般纏繞而上,將她緊緊縛住。
藺承佑懸立於半空,誦咒的嗓音一聲高過一聲,老妖止不住地戰栗,從臉龐到脖頸,一寸寸露出褐黑虯結的樹皮,肩上的長發,更是慢慢化成縷縷枝條。
眼看數百年功力要毀於一旦,老妖悔之晚矣,不由哀聲啼哭起來。
她音韻淒涼,似乎悲不自勝,藺承佑無動於衷,小道童和護衛卻動了惻隱之心,腹中多少傷心事,仿佛都被這哭聲一一勾起。
藺承佑心中暗罵,到了這時候還在耍花招,釋盡一身煞氣來亂人心智,不懂防備之人,往往淪肌浹髓而不自知。
他拂開鎮壇木上的符紙,揮袖一揚,擊出鎮壇木,老妖被打得渾身激靈,哭聲戛然而止。
絕聖和棄智晃了晃腦袋,頓時清醒過來。
藺承佑落回陣中,把喪失了功力的老妖拖到近前,笑問:“耍這麽多花樣,是不是想讓我放你一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