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妖眼珠轉了轉,抖瑟著拚命點頭。
“你老實回答我幾個問題,如果答上來了,我可以考慮不將你打回原形。”
老妖口中嗚嗚作響,自是求之不得。
“數月前你還只是醴泉山腳下的一隻樹妖,既不能入魔道,本事也尋常,自你潛入長安,三月來已殺了十來名女子,是誰點化你修煉魔道?又是誰教了你奪人軀殼的心法?你今晚潛到江畔竹林,是有人在那等你,還是單純為了作惡?”
老妖神色複雜,踟躕片刻,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藺承佑彈指一揮,老妖咳了好幾聲,啞聲道:“說來全憑機緣,從未有人指點,我在山中苦練,那夜遇到雷雨,為了避劫闖入一個山洞中,不幸遇到山崩,困在洞中數月,無意中堪破了天道,奪人軀殼的法子是自己悟出來的,今晚之所以去那片竹林,是因為不耐煩每日用功力給安國公夫人續命,想換具新鮮的美人軀殼罷了。”
藺承佑笑著點點頭,袍袖一揮,老妖身上的烈火再次焚燒起來,每一塊骨頭縫都鑽進了萬隻螞蟻,叫人痛不欲生。
老妖苦痛哀嚎:“世子若是不信,可以親自去醴泉山後頭找尋,我所在的山頭千年來未有人探訪,早已成了空山絕谷。”
藺承佑簡直是鐵石心腸,非但不停手,還示意絕聖和棄智念得更快。
老妖不堪折辱,淒聲痛罵:“藺承佑!你這小人,說好了答完問題就放我一馬,怎能言而無信?”
她話音剛落,符紙化作火龍攀上老妖雙腿,這回它連下半身也化成了樹根。
藺承佑笑容裡透著殘忍:“你殘害了這麽多生靈,還指望不吃苦頭麽?我給你的機會不多,你別想著耍花樣,老老實實告訴我,點化你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老妖心知再來兩回,自己必定被打回原形,她苦熬了數百年,怎甘心做回無知無覺的老樹,掙扎了又掙扎,隻得飲恨吞聲:“我說,我說……”
它咽了口唾沫正要開腔,天幕陡然一亮,頭頂的穹窿傳來虺虺之音,不等眾人作出反應,一道雪亮的光電滾滾而下。
藺承佑面色微變,這東西直奔陣眼,分明為救老妖而來。
他眼疾手快,急忙拽過樹妖往後一縱,符龍失了他的控制,頃刻間將老妖打回原形。
那怪雷仿佛有所知覺,居然橫空一拐,化作一團白霧隱沒在半空中,來去皆無形,仿佛從未出現過。
絕聖和棄智召回鎮壇木,縱起來擁到近前,低頭看那老妖的原形,一株不粗不細的幼樹,上有碧苔包繞,異香撲鼻而來。
兩人驚魂未定:“師兄,那怪雷是為了救老妖來的?”
藺承佑緊盯著那道光電來時的方向,從懷中取出鎖魂豸縛住幼樹扔給二人:“回破煞結裡待著。“
又衝那幾個仍在拭汗的護衛道:“你們速將幾位傷者和安國公夫人送到昭樂軒安置,我去去就回。”
他躍到垣牆上,一瞬融入了夜色中。
***
昭樂軒院落局促,統共只有一間寢房,滕董兩家別無選擇,不得不安置在一處。
宮人們大多嚇破了膽,護衛也是心有余悸,直到收拾停當,眾人還有些魂不附體。
杜夫人雙腿打顫,把滕玉意樓在懷中一個勁地拍撫,滕玉意回想方才藺承佑對付老妖的情形,簡直滿腹疑團,藺承佑不但追問老妖為何去竹林,還猜測有人在那等它,這一點她之前從未想過,當時她帶端福等人趕到時,林中只有老妖和表姐主仆,隻知表姐遇襲,對起因一無所知。
假如老妖並非偶然闖進那片竹林,而是去赴約,那人藏在何處?表姐被老妖襲擊,會不會是因為表姐無意中撞見了什麽。
她來回揣摩半晌,越想越心驚,忽聽姨母輕聲呼喚表姐,這才回過了神。
藺承佑給的藥有奇效,表姐身上的古怪金色悉數消退,白芷和紅奴雖然還在昏睡,但也都有了好轉的跡象。
端福安置在外頭廊廡下,待滕玉意去看時,呼吸也漸趨平穩。
靠窗的榻上,安國公夫人和董縣令家的二娘子並排躺著,一個氣若遊絲,一個因為沒服藥,依舊昏迷不醒。
管事娘子死裡逃生,等緩過了勁,想起藺承佑給的丹藥全被滕娘子搶走,而今滕家那幾個服了藥都見好轉,唯獨她家二娘命懸一線,她不由憂心如焚,一邊照料董二娘,一邊時不時瞪滕玉意一眼,目光遮遮掩掩,滿含指責和怨懟。
滕玉意察覺背後的視線,扭頭要看個究竟,這時宮人進來傳話:“世子走前說他有一事要查證,屋裡幾位都是未嫁的小娘子,讓奴婢們提前做些安排。”
杜夫人早前隱約聽見幾句,隻當藺承佑要過來查探傷情,原有男女大防之慮,這下徹底放了心,趕忙應道:“是。”
管事娘子盼著從藺承佑處再討要幾粒救命藥丸,自是百般應承:“全聽世子安排。”
宮人們便將五位女傷者並排放在胡床上,障以厚簾,只露出舄底。
滕玉意幫著搴簾時,無意中看了看董二娘,意外發現董二娘面上並無金灰色,氣息竟也算平穩。
噫,不是中了妖毒麽?她心中一動待要細看,管事娘子就因為怕過風把簾幄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