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聖和棄智聽了這話,納悶地互望一眼,葛巾娘子的傷毫無鬼物作祟的痕跡,分明是被人所害。
師兄想必比他們看得更明白,為何公然說這樣的話。
滕玉意閑著無事,便也近前打量,天色已經大亮了,葛巾的臉龐被晨光照得纖毫畢現,左側臉頰上共有四條抓痕,血痂未能覆蓋處,依稀可見有蝸卷的死肉。
“可憐見的。”萼姬歎著氣幫葛巾掖緊衾被。
賀明生滿臉痛惜:“為了買下葛巾,小人花費何止萬金,日日當菩薩供起來,生恐不順她的意,眼看要在平康坊嶄露頭角,就這樣被厲鬼毀了容貌。小人這番心血,豈不全打了水漂?”
絕聖和棄智先前隻當賀明生為葛巾的遭遇覺得惋惜,聽到後頭忍不住撇嘴。
正當這時,門外有廟客跑來:“主家,外頭來了好些武侯和不良人。”
屋裡人一驚,藺承佑卻道:“來得正好。”
他率先往外走,滕玉意不動聲色跟在眾人後頭,走到半道,霍丘迎面走來,低聲道:“娘子,都安排好了,走吧。”
到了前樓一看,中堂裡滿是人,平康坊的裡正也在,眾吏抬頭一望,來不及詫異藺承佑為何穿著濕衣裳,急忙整頓衣冠,大步迎上來。
滕玉意趁機把萼姬叫到一邊,取出一顆寶珠丟給萼姬:“賞你的。卷兒梨和抱珠我包下了,這半年你不許打罵她們,也不許叫她們去陪別的客人。”
萼姬眼皮霎了霎,光靠一枚寶珠就想包卷兒梨和抱珠半年,無疑是在仗勢欺人,她心裡極不想答應,但經過這一晚的相處,她早猜到眼前這位小娘子來頭不小,別的不說,單看旁邊那位護衛就知道了。
若是不答應的話,沒準會給自己惹麻煩。也罷,卷兒梨和抱珠年歲還小,平日遇到那些難纏的客人的確也棘手,這半年讓她們清清靜靜磨練技藝也好,於是喜滋滋把那顆寶珠塞入胸口:“奴家曉得了,從今日起,卷兒梨和抱珠就隻伺候王公子一個人了。”
那邊藺承佑換了乾淨衣裳,又令人買了胡餅和餺飥給兩個師弟吃。
絕聖和棄智一邊喝著熱乎乎的餺飥湯,一邊聽藺承佑跟身邊群吏說話。
藺承佑任由醫工重新給自己包扎傷口,邊飲茶邊道:“陣法下面鎮了兩隻大妖,昨夜破陣而出了,一個是禽妖,另一個我暫且未查清底細。”
眾吏神色有異:“世子殿下,長安已經許多年沒出現過妖邪了,可這才數月工夫,已經出了好幾樁大事了。上回是專奪美人軀殼的樹妖,這次的妖邪竟與妓館有關。”
剩下的話不敢說,明明是康平盛世,為何會頻繁有大妖現世。
藺承佑焉能猜不到他們在想什麽,一哂:“這些妖魔的來歷我很快會查出來,昨晚那二怪破陣而出後失了蹤跡,但隨時可能再出來害人。為免百姓受傷,從即日起,我會請各觀各寺的僧道日日巡街,提前跟你們打個招呼,好叫你們心裡有數。”
眾吏唯唯聽命。
“你們除了配合這些僧道巡邏,還需給各家各戶送信,晚間若無急事,百姓不要擅自出門。”
“卑職馬上著手安排。”
棄智看藺承佑只顧著安排事項,遲遲不用朝食,起身把湯碗往藺承佑身前悄悄推了推。
絕聖吃得滿頭大汗,這時也遲鈍地抬起頭:“師兄,你只顧安排我們吃飯,自己卻不肯用膳,這湯再不喝就涼了。”
藺承佑這才提箸用膳:“別說,我還真餓了。”
然而身邊的官吏仍不住地向他請示事項,一頓飯吃得極不閑適。
絕聖和棄智吃完了早膳,托著腮在旁邊歎氣,可憐的師兄,還好有他們在身邊,不然誰來關照師兄的飲食起居。
成王殿下和王妃離開長安大半年了,走前還帶走了二公子,說師兄小時候跟他們四處遊歷夠了,這回該輪到老二阿雙了。
又說去年阿芝郡主因為遊歷江南耽誤了學業,今年需留在長安好好讀書,昌宜公主正好也舍不得阿芝郡主,阿芝郡主就住到宮裡去了。
這也就罷了,連師尊也打著雲遊的旗號離開了長安。
如此一來,師兄身邊只剩他們兩個師弟了。
以往這可是沒有的事,師尊常說師兄頑皮賴骨,身邊離不開長輩的管教,可這次師尊和成王夫婦卻先後離開了長安。這可真讓人想不通,莫非存心讓師兄歷練?
兩人齊齊換了一隻手,繼續托住自己滾圓的腮幫歎氣,雖說長安城還有聖人和皇后,聖人和皇后也一貫把師兄當作自己的親兒子,但聽說聖人稟性寬厚,皇后性情隨和,兩人又住在宮裡,管教阿芝郡主是綽綽有余,管教師兄卻難免有鞭長莫及之嫌。
正在長籲短歎,萼姬扶著卷兒梨過來了。
萼姬弓腰衝藺承佑笑道:“世子,我們卷兒梨還有些癡怔,煩請世子幫著看看,她是不是體內還有妖毒。”
卷兒梨偎在萼姬身邊,神色有些呆呆的,她膚色本就白膩如玉,一病之後愈發有種梨花帶雨的嬌弱感,來前似乎著意打扮了一番,換了杏子黃的高胸襦裙。
藺承佑扭頭看二人:“不是已經用過清心丸了麽?”
絕聖和棄智也納悶,卷兒梨能走能說話,除了精神上有些不濟,看不出不妥,起身看了看,卷兒梨連眼眸都很清澈,可見體內一點余毒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