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她才剛及笄,小小年紀,已然開始費心思打造害人的刁鑽暗器,除非心術不正,很難有別的解釋。
沉吟片刻,他抬眸看著面前那扇安靜的房門,先前她給他解毒時面上笑吟吟地,手下卻故意耍陰招,關鍵面上還做得不露痕跡,讓旁人無從察覺。
又虛偽又惡毒,這個滕玉意算是佔全了。
先不急,她弄癢癢蟲究竟要做什麽,至今未露痕跡,與其打草驚蛇,不如靜觀其變,如果她真打算害人,再叫她為自己的惡毒付出代價也不遲。
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看一眼身邊的賀明生和萼姬,兩個人都呆若木雞,故意跟他們說了幾句話,半晌才有反應,如此甚好,不必擔心他們壞事。
對付惡人,就該有對付惡人的法子。不論那個葛巾中的什麽毒,滕玉意在聽過他那番話之後,少不了擔驚受怕。
最好葛巾中的真是虺毒,滕玉意被嚇一通之後,回去後也能老實幾日、少害幾個人。
藺承佑這般想著,從外頭卡住門,確定沒法從裡頭打開,這才不緊不慢下了台階。
他沿著院落四處查探,彩鳳樓裡凹外凸,宛若一口淺井,四周若埋有金蟾,天然便是蓄寶盆。
這地方極陰也極沃,並不適合用來鎮壓邪物,當年為何會選在這樣的地界,實在匪夷所思,而且似乎極有效驗,一鎮就是上百年。
就不知為何陣法突然失了靈,僅是砸到了地下的石碑麽……他蹲下來仔細看,忽聽到滕玉意在房中驚叫一聲,他眸中浮現一抹謔意,故意等了好一陣,這才拍拍手起了身。
到了門前,他扣了扣門:“王公子?”
沒聽到滕玉意的回應,該不會是嚇昏了吧?藺承佑不讓笑意露在臉上,假裝關切地問:“王公子,你沒事吧?”
還是沒響應,藺承佑估計差不多了,抬手打開了門,本以為會看到滕玉意抱著桌腿瑟瑟發抖,或是嚇得披頭散發面無人色,誰知她好端端站在書案邊。
他眼底的笑意一凝,滕玉意拾起腳邊的筆架,笑道:“對不住,剛才這東西掉到地上,嚇了我一跳。”
藺承佑瞟了眼床榻,葛巾衣衫整齊仍在昏睡,算滕玉意運氣好,葛巾中的不是虺毒。
滕玉意若無其事朝藺承佑走過去:“葛巾心口的確有痕跡,金色的,形狀大概就是這樣,我畫出來了,屋裡沒有金色的色砂,我只能以墨代替。”
她氣色紅潤哪像剛受過驚嚇,藺承佑靜靜看著她走近,忽而一笑,接過她遞過來的箋紙道:“有勞王公子了。”
滕玉意笑眯眯道:“不過是舉手之勞。”
她心裡冷哼,藺承佑安的什麽心思,她心裡明鏡似的,換作往日,被人這樣欺負,她斷不會善罷甘休,隻恨眼下不能再輕舉妄動。
藺承佑狡黠多智,性子又霸道,癢癢蟲和暗器的事已經讓他起了疑心,再與他糾纏不休,自己也休想佔到上風。
還好這一晚快熬到頭了,只要霍丘安頓好,她立馬就可以走人,出了這棟樓,往後跟藺承佑再無不會有任何瓜葛了。
藺承佑抖了抖箋紙,一看滕玉意畫的印記就蹙起了眉,不是虺毒也不是火毒,是鬣毒。
真麻煩,這是最棘手的一種情況,要想救葛巾的性命,只能——
他摘下腰間的香囊把藥丸取出來,就聽門外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絕聖和棄智懷中各抱著一個包袱跑過來了。
二人瞥見房裡的滕玉意,兩顆懸著的心落了地,還好還好,滕娘子未受驚嚇。
藺承佑把藥丸盡數傾在掌心,衝門外的萼姬道:“萼大娘進屋吧,速速把這藥給葛巾服下。”
絕聖和棄智看見那藥丸,大驚道:“師兄,這不行。”
藺承佑看著他們:“什麽不行?”
“這可是燕息丹。”絕聖棄智衝進屋壓低嗓門道,“別忘了上回在紫雲樓,師兄你的六元丹已經分完了,師尊還未回長安,觀裡的藥材又不夠用,要是連燕息丹也全給人用了,萬一你自己——”
“我倒是不想給旁人用,可此女中的是鬣毒,你們還有別的法子麽?”
二人面色一變:“鬣毒?”
“她中毒已深,再拖下去可就成見死不救了。”
絕聖和棄智二話不說奪過藺承佑手心裡的藥丸,跑到床榻前給葛巾服藥。
滕玉意在一旁看著,暗忖藺承佑果有暗疾,上回是六元丹,這回叫燕息丹,不知是不是清虛子道長有所囑托,藺承佑似乎總是隨身攜帶藥丸,而且這樣做並非為了施仁布德,僅僅是為自己所用。
她不由好奇打量藺承佑,此子生龍活虎,委實不像有病在身。
忽又想起前日那一場大夢,夢裡她的魂魄在死後三年回到父親的祠廟,在廟中撞見了奇怪的一幕,宮人們聽說藺承佑在北戎被人暗害,一下子慌了手腳。
這夢也太奇怪了,不說是真是假,她怎會夢到藺承佑?
那邊棄智和絕聖喂了藥,葛巾的臉色有了好轉,賀明生和萼姬捱進了屋,哆哆嗦嗦查看葛巾的病況。
藺承佑望著葛巾臉頰上的傷疤,搖頭喟歎:“這傷是被鬼物所害,傷及了筋肉,估計恢復無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