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玉意挽住杜庭蘭的胳膊,揚聲對外頭說:“讓程伯到外間等我吧。”
杜庭蘭都沒來得及解下身上的披風,就驚訝地隨滕玉意到了外間。
程伯料到滕玉意不會避忌表姐,一進來就開門見山道:“早上老奴已經安排下去了,近日分三撥暗中盯梢,一撥跟著李三娘,一撥跟著武家二娘,一撥跟著柳四娘,如果對方有什麽不對之處,立即回來稟告娘子,但這幫手下也只能跟這一陣,等這幾位小娘子進了書院念書,可能就盯梢不了了。”
杜庭蘭大為震驚,妹妹怎麽會突然安排人對付這三個小娘子。
滕玉意負手踱了幾步:“那也夠了。這人能在席上暗算我,應該是暗中盤算許久了,我想她面上未必會很快露出馬腳,你們不如先跟著,如果直到書院開學都沒現出破綻,再另想他法就是了。當心些,別叫對方察覺了。”
二人回了裡屋,杜庭蘭詫異地拉著妹妹在榻上坐下:“發生何事了?”
滕玉意拿出那根被磨壞的絲絛,將昨晚的事仔仔細細說了。
杜庭蘭驚怒交加:“好醃臢的手段!確定是這三個人麽?武二娘和柳四娘沒與妹妹打過幾次交道,李三娘與我們姐妹倆也算是幼時玩伴……”
她越說越心驚:“如果真是她們中的某一個,可真是、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滕玉意道:“當時坐在我左手邊的就是這三人,而且昨晚的事有許多地方太巧合,我總覺得那人不是臨時起意,而是謀算很久了。暗算一次,必然會有下一次,我得在此人再出手前,想法子把這人揪出來。”
杜庭蘭低頭一想,忽又露出駭然的神色:“這三人都在書院學生名單上,倘或在開學前還不能查出此人底細,入學後豈不是整日要與這人打交道。”
滕玉意聞言沒接話,而是驀然想起在玉真女冠觀的桃林中蕩秋千的那一回,記得當時大夥正誇讚她的衣裳,旁邊卻突然投來兩道古怪的目光,那目光陰冷至極,分明對她滿懷恨意。
假如這個人跟昨晚布局的是同一個,那麽此人對她的敵意絕不只一日兩日了。
她忽然冒出個念頭,她前世的死會不會與此人有關?不對,這三人都是世家娘子,如何能跟皓月散人養的那幫黑氅人扯上關系。
還是說……她目光一顫,前世害她的黑氅人是個女人?!
記得阿爺說過,這樣的黑氅極好遮蓋容貌,因為極為闊大,裡頭只要穿上高靴就能增長身高,雙肩墊上東西就能讓身形看上去魁梧……所以那人在動手時,才會那麽怕她們主仆認出自己。
原來是熟人麽?
很好,線索似乎越來越明朗了。先前她一直排斥進香象書院念書,這一刻突然動搖了。
或許,入香象書院念書是找尋真相的一個契機。不論這個人為何要害她,等到進入香象書院念書時,絕對會頻繁出手,
肯動手就好說,她正愁對方沒有破綻呢。
杜庭蘭看妹妹只顧著發怔,不由推了推妹妹的胳膊,滕玉意微微一笑,抬眸對杜庭蘭說:“阿姐,昨日我不是還說不想進香象書院嗎,現在我突然很期待進書院念書了。”
***
青雲觀。
宋儉的屍首擺在堂前,屍首上蒙著玄色方布。
屍首前設一案,案上供著薑貞娘的生辰八字,案兩邊豎著招魂幡。
風一吹,幡就動,香爐中的煙氣卻紋絲不動,三縷青煙筆直向天。
絕聖和棄智在庭院裡灑好止追粉,跑回井邊對藺承佑說:“師兄,弄好了。”
藺承佑淡聲道:“記得護好陣。”
“是。”
藺承佑徑自用朱砂在井前畫好“玄牝之門”,從袖中抖出銀鏈,施咒將其變為長劍。
與此同時,經堂內飛出一條極細的紅線,絕聖和棄智上前捉住那根紅線,將其系在井口周圍。
他們知道,這回跟上回幫安國公夫人招魂一樣,幫忙輔陣的仍然是聖人。
原本師公要主陣招魂的,但拚湊殘魂會損傷自身修為,他老人家年歲已高,聖人和師兄都堅決不允清虛子插手此事,商量到最後,到底由聖人從宮裡出來幫忙護陣。
不過師公也沒閑著,師兄和聖人一外一內合陣,他老人家就鎮守在經堂裡。
一切準備周詳後,藺承佑時揮出一符,擊向地上的玄牝之門,符火點燃了門框,他飛身躍到井上立住,揮劍直指牆外,喝道:“薑貞娘,還不回麽?”
話音未落,院落上空的穹窿驟然一暗,陰風從四面八方襲來。
絕聖和棄智心頭直跳,玄牝之門一打開,厲鬼全會源源不斷聚攏到此處來,為了及時找出混在其中的薑貞娘,他們接下來片刻都不能懈怠。
這一招魂,一直從清早招到下午,院子裡的止追粉上踏滿了各類鬼魂的腳印,卻遲遲不見薑貞娘的魂魄現身。
絕聖和棄智為了驅趕那些不告而來的厲鬼,累得氣喘籲籲。
僵持到最後,藺承佑已是滿頭大汗,清虛子因為暫時插不上手,只能在經堂裡焦灼地踱步。
末了絕聖和棄智都有些灰心了,薑貞娘四年前就被害得魂魄亡佚,說不定早就拚湊不齊了,哪怕他們使勁辦法,恐怕都是徒勞無功,頹然一回首,卻看到師兄依舊堅持不懈主陣,這等大陣最消耗心神,師兄卻沒有半點灰心喪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