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暖深深地後悔了。
酸到讓人崩潰的味道像炸雷一樣,閃電般迅速順著舌尖直衝上腦。
貝暖的臉一陣扭曲。
這是號稱世界上最酸的糖,果然名不虛傳。
貝暖以為自己這麼酸辣不忌重口的人,一定能挺得住,沒想到真的酸到哭。
本來是因為兩個人一親起來就有點失控,貝暖不想氣氛又變得那麼曖昧,而且也是突然調皮,靈機一動,想要惡作劇一下。
結果這招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真是腦抽了才想出吃這個。
這特麼是人類能忍受的酸嗎?
舌尖過來碰到糖的一瞬間,陸行遲頓了一瞬,漂亮的眼睛一眯,然後一把箍住貝暖。
貝暖掙扎著想把糖吐掉,陸行遲卻騰出一隻手,強硬地按住她的後腦,牢牢封住她的嘴巴,不讓她稱心如意。
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酸得死去活來。
最開始最瘋狂的一陣總算過去了,再可怕的味道也會慢慢適應,陸行遲的動作才漸漸溫存纏綿起來。
等到兩個人終於分開時,陸行遲看著好像還很樂在其中。
他優哉游哉地說:「貝暖,我喜歡你的新主意,刺激。」
貝暖酸得眼淚汪汪:嚶——
兩個人回來時,發現今天是唐瑭下廚,已經做了份泡椒魷魚。
陸行遲心情奇好,捲起襯衣袖子,問貝暖要了一斤大蝦。
貝暖估計,大boss這是最近刻苦讀書,學有所成,又打算下廚了。
他用動手術般的認真態度,把大蝦一隻只仔細地去了須子,挑掉沙線,剪開脊背,又起了個油鍋。
這次油放得不算邪乎,而且記得倒油前先擦過水。
大蝦在油鍋里漸漸爆出香味,變成漂亮的橘紅色。
陸行遲沉著地加了點糖鹽和生抽,撒了點蔥,量都控制得很不錯。
他起鍋時,所有人都圍過來參觀,好像家長們參加小朋友的畢業典禮。
油燜大蝦雖然簡單,勝在大蝦新鮮,而且陸行遲處理蝦很仔細,一點沙線都不留。
米飯還沒盛,一盤蝦瞬間搶光。
陸行遲自己沒怎麼吃,一直看著貝暖。
貝暖嘴巴里叼著,為了防備杜若搶得太快,左右開弓,一手還拎著一隻。
陸行遲十分滿意。
吃完午飯,車再往前開就是鹽河。
謝沅清說得沒錯,這個季節,正是上游進入雨季,鹽河水開始大漲的時候,今年沒人治理,河水漫過兩岸,淹上田地。
鹽河像當初江城外的大江一樣,上面早就沒有橋了。
病毒自東向西蔓延,河西的人都在封橋堵路,實在堵不住時,炸橋就變成了常規操作。
現在又和當初過江時不太一樣,那時江上還有黑船,現在陸行遲駕著越野車,沿著鹽河一路開,連一條船影都沒看見。
貝暖暗下決心,下次找到機會,一定要收一艘船到空間裡,哪怕是橡皮艇呢,反正只要能裝五個人就行。
鹽河是自西向東流的,眼前橫亘的部分是它拐的一個V字型的大彎。
所以還有個暫時不用過河的辦法,就是沿著河岸往南,跟著它拐了這個彎。
可是那樣的話,如同謝沅清所說的,就會需要跟著鹽河的走向,越過邊境。
書里小隊走的就是這條路線。
不出意料,陸行遲和大家商量了一下,也打算這麼走。
貝暖歡欣鼓舞,「所以我們要出國遊了?」
杜若冷靜分析,「這國出得沒什麼意義。沒活人了,到處都是喪屍,我估計邊界那邊的喪屍和這邊的喪屍差不多吧?不會有語種差異吧?」
說的都是呵呵呵,咕咕咕,嗷嗷嗷。
貝暖看了看聖母之願任務的倒計時,找了個沒別人的機會偷偷催陸行遲,「你的另外兩個願望到底是什麼?」
陸行遲瞥了她一眼,「你急什麼?這麼著急,難道還有時間限制嗎?」
嚇得貝暖心臟都停跳了。
他看人太強,貝暖儘可能地讓神情安穩,「當然有了,我給自己規定了三天時間,過期可是要作廢的。你也不想作廢吧?」
陸行遲笑笑,「好。三天內告訴你。」
越野車沿著河開到天黑,才開到一個邊境小鎮。小鎮對面就是N國,也是個小城。
兩邊的居民本來就常來常往,不少人都是兩國跑著做生意,口岸附近還挺熱鬧繁華。
繁華不是好事,現在到處都是喪屍,沒有活人。
陸行遲的車直接就開過去了。
杜若說得對,邊境另一邊跟這邊根本就沒有不同。
風景差不多,房屋風格相似,喪屍們看著也挺像。
陸行遲沿著河又開了一段,等天都黑透了,才停車安營紮寨。
宿營的地方是在鹽河邊一片隱蔽的樹林旁。
春末的夜晚溫暖舒服,貝暖沒住在車裡,把越野車收了,和陸行遲他們一樣,也就地搭了一個單人帳篷。
這兩天在堯鎮,都在舒服的床上睡覺,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躺在充氣墊上怎麼都睡不著。
貝暖乾脆自告奮勇值第一輪夜班。
以前值夜班都是他們幾個的工作,貝暖只要睡覺就可以了。
按杜若的說法,就是「你值夜班不睡覺,我們不放心,還得不睡覺看著你,太麻煩了」。
今晚她要求得很懇切,附近也荒無人煙,連喪屍的影子都沒有,陸行遲竟然答應了。
他們都睡了,樹林裡只有小蟲子的叫聲。
貝暖坐了一會兒,就走到河邊透氣。
這裡的河面雖然寬,河水卻不太急,水波在月色下細細密密地蕩漾著一點銀光。
貝暖忽然看到不遠處的河面上好像有一艘小船。
小船離岸不算遠,是空的,上面沒有人。
船好像是被河水從上游衝下來的,正被困在河流拐彎的地方,隨著旋渦慢慢地打轉。
貝暖飛快地跑回營地,衝到陸行遲的帳篷前,刺啦一聲拉開他帳篷的拉鏈。
他安靜地躺在那裡,被子搭在身上。
帳篷上網紗的小窗沒關,一點月光透進來,照在他的臉上,給挺直的鼻樑留下陰影,長長的睫毛覆在眼窩裡,睡得很熟。
貝暖心想,他也睡得太熟了。
萬一值班的貝暖被喪屍拖走了,有喪屍爬進他的帳篷他都不知道。
怎麼可能。
絕對是裝的。
貝暖火速後退。
她一動,剛剛還閉著眼的陸行遲已經翻身而起,隨手一帶,就把她壓在下面。
貝暖發現,他身上襯衫長褲齊全,根本就連衣服都沒脫。
他對她值夜班這件事,到底是有多不放心?
陸行遲居高臨下地按著貝暖,好像豹子按住了羚羊,眼眸里都是逮到獵物的得意。
他偏頭不動聲色地盯著她,「膽子越來越大了,大半夜,偷偷溜進一個男人的帳篷里,想幹什麼?」
貝暖純潔無辜地答,「當然是有事找你。」
陸行遲看了看她,舔了一下下唇,「正好我也有事找你。我在想,我的第二個願望……」
眼看他的思路就要跑偏,貝暖趕緊打斷他,「你能不能過一會兒再說你的第二個願望?你再磨蹭的話,船可就沒了。」
「船?」陸行遲有興趣了,起身鬆開貝暖。
兩個人到了河邊,那艘小船果然快要成功地擺脫旋渦的糾纏了。
「有繩子嗎?要長一點,結實一點的。」陸行遲問貝暖。
貝暖找出繩子給他,陸行遲又要了一根長釘。
長釘一到他手裡,釘子尾端像貓尾巴一樣,自動軟軟地一卷,卷出一個圓圓的小圈。
陸行遲把繩子系在小圈上,手掌張開,那枚長釘猛然拔起到空中,向著小船疾射過去。
釘子帶著長繩,牢牢地釘進船頭,繩子尾巴還留在陸行遲手上。
他手上用力,把小船慢慢地拉了過來。
貝暖歡欣鼓舞,拉著繩子,幫陸行遲一起把船拖到岸上。
以後再遇到河,就有船用了。
兩個人繞著船研究了一圈。
這是一艘造型古老,很有民族特色的木頭小船,又細又長,像只長豆莢一樣,兩頭都高高地翹著。
雖然不大,坐五個人應該沒問題。
正在忙著看船,身後忽然傳來輪胎碾過地上樹葉的聲響。
貝暖回過頭,看見一輛麵包車穿過樹林,在不遠處停了下來,
好幾個人打開車門跳下車,往這邊過來,嘴裡還吆喝著什麼。
貝暖心虛地瞄了眼小船,不會是偷船被主人發現了吧?這船在河上亂漂,難道是有主的?
等他們走近了,貝暖才看清,這幾個人每人手裡竟然都拿著槍。
他們又吆喝了一句,這次貝暖聽懂了,他說的是,「舉起手!」
明明過了邊界,居然連語言都沒變。
貝暖想起來了。
書里說過,N國邊境這塊地方很特殊,歷史複雜,很多人原本就不是N國人。
現在又一直和對面做生意,邊界兩邊往來密切,連學校里教的都不是N國語。
貝暖乖乖地舉起手。
對方是人不是喪屍,陸行遲也沒有動手,跟著舉起手來。
那幾個人走過來,上上下下,像打量飯館裡的包子一樣打量了一遍陸行遲和貝暖,好像對他倆皮薄餡大的賣相很滿意。
「你們不用怕,我們是好人。」一個人放緩了口氣說。
凡是聲稱自己是好人的多半都不是好人,真是好人的話,舉著槍幹什麼呢?
陸行遲和貝暖都沒搭茬。
「我們可以把你們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原來這位和陸行遲一樣,也是開快遞公司的。
這回他倒是真放下槍了。
他擺出一個狼外婆式的笑容,「我們那個地方沒有喪屍,有吃有喝,圍在湖中間,喪屍都過不來。」
他一提湖,貝暖就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了。
書里小隊在N國過境的時候,也去過那個地方,是個基地,建在大湖中間的一個島上。
這群人並不算是好人,他們是想抓人去島上當勞工,抓一個人上島,他們就能收一份錢。
身邊的陸行遲突然開口問:「沒有喪屍,還有吃的?真的?」
語氣半信半疑,還帶著點掩飾不住的驚喜。
貝暖:「……」
他突然開始裝包子,裝得還真像,一點都聽不出來他中午剛吃過泡椒魷魚和油燜大蝦。
「沒錯,特別安全,還什麼都有,跟我們走吧。」狼外婆笑眯眯地說。
「我們還有幾個人,就在那邊帳篷里。」陸行遲還沒忘了賣隊友。
狼外婆眼睛一亮,「那更好了,都一起去。」
貝暖心想,陸大boss又不傻,肯定知道他們不是好人,不知道抽什麼風,非要跟著他們走。
他說要去,貝暖就乖乖地跟著他。
貝暖現在看開了,好像原書里小隊去過的地方,全都會陰錯陽差地去一遍,到現在為止,一個都沒漏。
去就去,反正有陸行遲在,貝暖犯不著操那份心。
貝暖心裡惦記著的是另一件事。
好不容易才拿到的小船啊!那麼珍貴的小船啊!
還放在那兒,沒來得及收。
那麼多雙眼睛盯著,現在收,實在太扎眼了。
她一直沒吭聲,陸行遲低頭看看她的小臉。
借著月光,就看見她的目光黏在那艘剛捕獲的小船上,戀戀不捨。
陸行遲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狼外婆催促陸行遲,「走吧?咱們去叫他們?」
陸行嗯了一聲,瞥了一眼不遠處狼外婆他們的麵包車。
車門突然砰地一聲響。
聲音在靜夜裡格外清晰,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什麼東西響?」有個人問。
「好像是……咱們的車。」有人驚恐地指著小麵包車,表情像見了鬼。
每個人都看見了,麵包車的車門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抓著一樣,正在一點一點地慢慢滑開。
然後又是砰地一聲,車門兇狠地關上了,好像有人正在發脾氣。
然後再一點又一點,詭異而安靜地慢慢滑開。
夜晚黑漆漆的河邊,自動開了關關了開的車門,怎麼看都像鬼片開頭。
狼外婆努力控制住表情,指揮一個小瘦子,「你過去看看。」
小瘦子心不甘情不願,攥著槍往那邊挪。
陸行遲鬧鬼的空檔,轉頭看了一眼。
果然,放著船的那塊草地空空蕩蕩。
貝暖趁著他鬧鬼的這一小會兒功夫,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在麵包車上時,已經把小船收了。
她那張小臉上全是心滿意足。
「沒……沒有人。」小瘦子查了一遍車的周圍,回頭對這邊喊話。
沒人比有人還嚇人。
貝暖收了船,心情雀躍無比,可惜沒法表達,就決定給陸大boss的火上添點柴。
「你,你們看見沒有?」貝暖突然開口,聲音都在哆嗦,「這,這兒原來有艘船吧?」
陸行遲:「……」
狼外婆看了原本放著小船的空地一眼,臉色瞬間慘白。
有人戰戰兢兢地說:「好像,好像剛才是有艘船吧?」
「我也覺得有……是幾十年前用的那種老木頭船吧?」
「船呢?」
一片靜默。
貝暖火上澆油,哆哆嗦嗦地說:「不會是那艘船上有什麼東西吧?我剛才看見船有半截還是滴著水的。」
貝暖頓了頓,用更恐慌的語氣說,「停在岸邊的空船,為什麼還會一直滴水?」
貝暖嚇唬人正嚇唬得開心,忽然被人一拉,一頭栽進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里。
陸行遲溫柔的聲音從胸腔里傳來,「別怕。有我在呢。」
貝暖:「……」
這人趁機占便宜。
狼外婆走近兩步,俯身查看了一下剛剛小船停過的地方。
地上當然有水,水還不少,比旁邊濕得多。
狼外婆沒說話,他沒說話,卻等於是說了。
所有人都驚惶起來。
有人開口,「我聽說有一種水鬼……」
「鬼什麼鬼?」狼外婆粗魯地打斷他,「少給我胡說八道,我們過去叫人,趕緊上車趕緊走。」
陸行遲挑挑眉,放開貝暖,帶著他們走到杜若他們睡的帳篷這邊。
剛才的幾聲響,已經把杜若他們吵醒了,杜若睡眼惺忪地從帳篷里探出頭來,江斐已經穿好衣服出來了。
陸行遲過去低聲跟他們交代幾句,大家把還在睡得香噴噴的唐瑭叫醒,開始一起收帳篷。
貝暖拆帳篷邊往空間裡收東西,最後只在外面留了兩頂空帳篷,裝在包里意思一下,反正黑漆漆的,那群人也看不清。
那幾個人也根本沒太關注他們,注意力還在鬧鬼的事上。
「這地方是不是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啊?」有人在低聲嘀咕。
貝暖心想,哪有不乾淨的東西?我們陸大boss可乾淨了,漂漂亮亮的,每天都洗澡。
他們心裡都在發虛,沒敢再在河邊多逗留,催著陸行遲他們幾個上了車。
麵包車直接沿著路往南開,沒用多久,就來到一片大湖旁。
湖面寬得漫無邊際,遠處的湖正中,好像有一座島,島不小,上面影影綽綽的,似乎有山,還有大片的建築。
小麵包熟門熟路地找到湖邊的一個碼頭,那幾個人拎著槍,押著貝暖他們下了車。
碼頭上停著一艘快艇。
是漂亮的流線型的白色快艇,艇身漆了一圈銀藍,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估計能坐好幾個人,豪華得要命,把剛剛那艘小木頭船比得整整落後了一個時代。
貝暖的眼睛立刻直了。
快艇誒!
大家上了快艇,這麼多人,有點擠,不過還是坐得開。
快艇很新,馬達強勁給力,好像一頭猛獸,在平靜的湖面上飛馳,轉眼就到了中間的島。
下船時,貝暖悄悄拉了拉陸行遲的衣角。
她眨巴著眼睛,神情懇切。
陸行遲低頭看見,她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寫著:陸行遲,快艇誒!那麼大一艘好漂亮好漂亮的快艇誒!!
陸行遲用眼神回覆:想要?
貝暖的眼神:想!很想!非常想!
陸行遲的眼神:難道再來一次麼?可是那招剛剛已經玩過一次了。
貝暖的眼神:再來一次叭,沒關係,反正他們那麼傻。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
陸行遲的眼神:好。
貝暖的眼神:我準備好啦。來吧。
不遠處,碼頭棧道盡頭的黑暗中忽然傳來一陣奇怪的響動,聲音緩慢而詭異。
「咔。咔。咔。咔。」
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緩緩地斷裂,又像是有不知名的怪物藏在陰暗的角落,正在緩緩地磨牙。
「咔。咔。咔。咔。」
聲音還在繼續。
碼頭上這群人都慌了。
車開了這麼遠,那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東西竟然還在。
小瘦子膽子最小,說話已經帶著哭音,「哥啊,今天晚上是怎麼了?是不是鬼啊?」
狼外婆自己也心虛,吼他的聲音都沒那麼理直氣壯:「胡說什麼呢?走,我們過去看看。」
一群人握著槍,提心弔膽地往岸上走。
誰都沒注意到,身後的碼頭旁,那麼漂亮、那麼給力、那麼豪華的一艘快艇已經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