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嗎?”夏晰微怔。
不多時,裡面已經清掃完畢,她們被請進了門。
蔣靜儒正在病床上靜坐,看得出剛吵過架後目中陰鷙的眼神,夏晰還想著怎麽開口,剛和林答一起叫了聲“蔣伯伯”,就見他抬起頭來,露出一臉和藹的笑容:“小晰,答答,你們過來坐。”
夏晰走過去時,隻覺得他仍舊有些壓抑。
“蔣伯伯你摔東西啦?”林答坐下便問,蔣靜儒臉上的笑雖未退,眉宇間卻沉了沉,一副不願多提的樣子。
夏晰則一面環顧著這病房裡的種種擺設,一面跟著道:“摔的是上次送過來的彩瓷嗎?”
“那可是我從港城坐飛機一路護送回來的。”夏晰看向老先生,特意添上了這一句。
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忽然間,一聲哧笑從蔣靜儒的鼻腔裡迸出,他臉上一下子綻放了開來:“實在是對不住。”
病房裡的氣氛眼看著輕松了不少,兩個女孩子和和氣氣地陪老先生聊起天來。
說到興處蔣靜儒開懷大笑,從夏晰的手中接過紙巾擦了擦眼角,忽地看著她道:“小晰今年去哪裡團年?”
一句話將人問住,夏晰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能像往年一樣,隨父親回老家的祖宅度過除夕夜了。
“和你母親一起來我們家吧。”蔣靜儒說,不等她愣怔,又立刻接著補充,“我不讓陸冕來,保證他不會在你面前出現。”
“……”夏晰被蔣先生的話震了一下。
“那讓他去哪裡?”想想也覺得不可能,她搖頭表示懷疑,“你自己的寶貝兒子,舍得嗎?”
老爺子人很狡詐,果然一被她揭穿,就只剩滑頭的笑了。
明明前一刻還在發脾氣,一轉頭,就又為這個兒子鋪起路來。
蔣靜儒這一輩子風流成性,子女無數,要說最喜歡的孩子,來來回回也就那麽幾個。
長子東霆,由第一任蔣夫人所生,自然極受看重。
第二任夫人生的南霆,從小就得到盡心盡力栽培,在他之後出生的孩子起名皓霆,受關愛的程度就遠不如南霆多。
北霆是私生子,但因為蔣靜儒溺愛之極,沒有人敢將他看輕,無一不極力討好著,因而他比一些正牌的蔣少爺還要受寵。
北霆之後,蔣家不是沒有男丁再出生,梵霆、超霆……偏偏有一個字始終空缺。
傳聞,那一個“西”字是留給陸冕的。
他本名應叫蔣西霆。
蔣靜儒對陸冕與其他的兒子確實不太一般。
才剛隨隨便便對著人摔掉了幾百萬的古董,這會兒就為他黯然歎惋起來:“是我欠他的,讓他吃了很多苦。”
夏晰並不想接茬,蔣靜儒又道:“小晰,有時候你其實,可以不要對他太苛……”
“蔣伯伯。”她出聲打斷,面色變得冷峻,“你是在為他說話嗎?”
蔣靜儒一愣。
接著,他搖頭:“不是。”
他說:“你知道我不是。”
-
“你不是這家的人呀?”
那天,蔣家後院的樹屋上,少女和少年並排而坐,初初交換了彼此的名字。
夏晰知道了,原來撿了自己的懷表的這個人,不姓蔣,他叫陸冕。
所以他應該不是蔣家的人吧。
“我麽……”當少年被問到這個問題時,神情其實是飄忽的,若有所思了一些時間,才遲疑著答道,“我不是。”
“那就好。”夏晰分外高興地說。
纖細的小腿懸在空中,不自覺晃動了起來。
她沒有注意到陸冕回答之前的短暫沉默,只是很慶幸,他不是蔣先生又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兒子。
少年的目光停留在她彎彎的眉梢,亮亮的眼睛,和翹翹的嘴角,略略失意。
他問:“你很討厭他們嗎?”
“嗯,很討厭。”夏晰撇嘴。
可是看著他,旋即就忍不住呆呆地笑了笑。
“所以你不是,就太好了。”
再相遇是幾天之後。
初遇極盡美好,再遇就不那麽盡人意,天真懵懂的少女已發現自己上當受騙的事實,氣衝衝地找到騙子面前,就是一通質問。
“你為什麽要騙我?”
少年被問得猝不及防,一時間,神情怔怔的。
等到她轉身跑開,才意識過來,叫著她的名字,跟上。
“我……沒有騙你,還有……”
草地上,終於跑不動的兩個人氣喘籲籲地坐著,夏晰瞪著大大的眼,看到陸冕松開手掌,一隻金燦燦的懷表順著修長的手指墜下來。
“你忘了拿走這個了。”
夏晰看著它,愣了愣。
“你這個騙子,小偷。”片刻,她氣急敗壞地咒罵,一把將東西搶回到手中。
少年則垂了眸子,輕輕地說了一聲:“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沒想騙你。”他慢慢抬起頭,那雙眼睛乾淨澄澈,像透明的琥珀,也像從天上掉下來的雨滴。
到如今夏晰還記得那天他茫然看著遠方的樣子。
“只是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前天欠的更新補上了,下周還會爭取加更,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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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冬季悲歌
在年少的陸冕身上, 時常會出現一股混亂而掙扎的脆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