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璋的所作所為自然輪不到旁人來評價是非對錯。沐清漪看著魏無忌道:“我只是有些好奇,魏公子…並不是愚忠愚孝之人,這些年竟然一直都對循王言聽計從,就連明知道他做的不對也從不阻止。”
“忠孝?”魏無忌有些好笑的挑眉道:“顧公子覺得…我對義父言聽計從是因為對他忠心孝順?”
沐清漪揚眉,平靜的看著他,“我確實一直對魏公子的所作所為感到十分不解,魏公子對循王一直是言聽計從。但是,魏公子若是真的孝順忠心與循王,以公子的xing格手段,應該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自尋死路,而是……”想辦法殺了容瑾。
“因此,我在想…魏公子或許並不是為了循王。而是為了…梅妃。”沐清漪淡定的看著對面的魏無忌。
魏無忌一怔,有些驚訝的望著沐清漪半晌方才搖頭笑道:“顧公子果然是聰慧過人,難怪能夠將西越和華國兩國皇室玩弄於鼓掌之間。”在沐清漪的注視下,魏無忌悠悠歎了口氣,低聲道:“你說的不錯…我之所以稱呼循王為義父,最初並不是因為他收養了我。而是因為…梅妃是我的義母。那年…我才六歲,家破人亡流落街頭。一個六歲的孩子,若不是被人拐去頭蒙拐騙,多半就是要餓死在街頭了。當時義母和義父剛剛大婚,兩人一起會彭州探親的時候救了被餓暈在路邊的我。”
回憶起小時候的事qíng,魏無忌劍眉微皺。雖然現在已經是天下首富,坐擁金山銀河,但是回想起小時候的遭遇還是讓他感到十分不舒服。
“那時候義父和義母才剛剛大婚,感qíng正篤,自然不會願意收養我這樣一個不相gān的小孩兒夾在兩人中間,分去了義母的注意力。但是義母卻堅持要將我留在身邊,叫我讀書習字。若是按照義父原本的想法,將我隨便扔給底下的侍從收養,今天的我或許就不是魏公子無忌了。”魏無忌淡淡笑道:“最初在循王府那一兩年是我從小到達最快樂的日子。雖然義父不喜我搶走了義母的關注,卻還是像一個臣子的父親一般教導我。魏無忌五歲父母雙亡,說起來…這一生竟也只有那段時間體會到父母的關愛。即使是後來,義母被帶入宮中,最後依然囑咐義父要好好撫養我……”
看著魏無忌面帶緬懷的神色,就知道梅妃在他心中的位置只怕比相處了幾十年的循王還要重要的多。
“那時候,義母和義父還經常說笑,若是有了孩子,我必定會做一個好哥哥的。只可惜,他們一直都沒有孩子。所以,等到義母生下容瑾的時候暗地裡我還是很高興的,我很想進宮去悄悄弟弟長什麽樣子。可惜…皇宮並不好進,直到容瑾八歲的時候我才第一次看到他。果然…跟義母曾經說的一樣,非常可愛……”
沐清漪歎息,魏無忌是真的將梅妃當成自己的母親的。那麽容瑾自然是他的弟弟了,對於容璋,容瑾可能是別的男人的孩子,但是對於魏無忌來說,無論容瑾是誰的兒子都是他的弟弟。所以,從頭到尾…魏無忌竟然都是站在容瑾這邊的麽?
“這些話…為何不直接跟容瑾說?”沐清漪問道。魏無忌揚眉笑道:“這些事qíng又什麽可說的?難道你以為…告訴他這些他就不會討厭我了,就會乖乖地叫我哥哥?另外…我也很討厭他,現在把義父留下的東西jiāo給你,以後本公子不想在跟你們糾纏了。他若是認我這個哥哥,以後再見別對我喊打喊殺的就成了。本公子以後隻想過點人過的日子。”
沐清漪淡然一笑道:“辛苦魏公子了。”
魏無忌輕哼一聲,站起身來道:“沒有其他事qíng要說了,我先告辭了。”
“等等。”沐清漪道:“今晚的晚宴魏公子還是來參加吧。”
魏無忌挑眉道:“這個…不必了吧?”
沐清漪挑眉笑道:“難道魏公子打算隱居山林從此避世不出了?別忘了…今天太廟裡的事qíng還有你一份兒。若是以後你不想在西越行走了,就當我什麽都沒說。”
魏無忌側首,含笑望著沐清漪,有些感慨,“容瑾真是好運氣。我知道了。”說完,魏無忌轉身朝門外走去。
“魏公子,今天的事…多謝。”身後,沐清漪的聲音淡淡的傳出。
魏無忌腳下頓了一下,揮揮手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望著魏無忌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沐清漪有片刻的出神。良久也只是幽幽的歎了口氣,斂去了眉宇間的複雜神色專注的處理起桌上的卷宗和折子。
一下午的時間,外面熱鬧喧天含章宮的書房裡卻是一片寧靜。沐清漪見了幾個人,將所有的事qíng都處置妥當的時候已經快要將近晚宴開始的時間了。今天發生的事qíng雖然沒有影響到宮中的登基大殿,但是各處兵馬調動和善後卻也十分勞神。從書房裡走出來,等候在外面的太監宮女連忙迎了上來。
“顧相。”
沐清漪揉揉眉心,有些意外的看著眼前的蔣斌道:“蔣公公怎麽在這裡?”
蔣斌苦笑道:“陛下回去之後一直將自己關在寢殿裡,到現在還沒出來。老奴想著是不是請顧相去勸勸?”
沐清漪點頭道:“走吧。”
空dàngdàng的寢殿裡寂然無聲,沐清漪輕輕推門進去就看到容瑾正坐在寢殿一角的軟榻裡發呆。雙眼空茫的模樣很清楚的讓人明白他現在就單純的在發呆,容九公子這副模樣可說是所未有過的。沐清漪緩步走了過來,柔聲道:“容瑾,怎麽了?”
容瑾抬起頭來,幽幽的望著沐清漪半晌方才伸手道:“清清,來…陪我坐一會兒。”
沐清漪也不拒絕,握住容瑾的手走到他身邊坐下。任由容瑾將自己摟入懷中,下巴靠著她的肩頭清清磨蹭著。
“還在想循王的事qíng?”從容瑾從太廟裡出來,沐清漪就知道容璋的死對他來說並不如表面上看上去那般毫無影響。如果容璋換一個尋常的死法或許容瑾不會有太大的觸動,但是容璋死的太過決絕,而他們,都不是愚蠢的人,自然明白容璋這番作為的深意。
終究,容璋還是選擇了幫助容瑾。無論這個幫助是不是容瑾需要的,是不是容瑾想要接受的,決然而qiáng勢。或許骨子裡,即使是溫和的循王也依然帶著西越帝的qiáng勢和傲然。
容瑾的額頭靠著她的眉心,許久方才低聲道:“清清,你說他為什麽要這樣做?”容瑾慢慢閉上眼睛,腦海裡卻忍不住回想起最後那一刻的qíng景。那個曾經讓他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男人,將避毒珠塞進了他的手裡。同時,輕聲問道:“瑾兒,你叫我一聲父王可好?”
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他一掌將他打出了太廟的大殿。容瑾甚至都從未想過,那個男人居然會有那麽深厚的內力。在被迫飛出大殿的那一刻,他看到那男人望著他的眼神裡帶著淡淡的笑意,和從未有過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