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勸慰,卻聽外邊有宮人來報:“太后,徐小姐入宮來了,求見太后。”
“阿芷?哀家沒有傳召,她怎麽進宮來的?”賀蘭霜驚訝道,“先把人請進來。”
“是。”
徐清芷今日身著一襲青色羅裙,本該襯得她清逸出塵,可不知為何,她的面容比先前清減了不少,竟生生露出了幾分憔悴來。
見到賀蘭霜,她先是行了一禮,寒暄幾句之後,又面露羞澀,道是自己有些女兒家的心事想說,請太后屏退左右。
賀蘭霜心中生疑,但看著她弱不禁風的模樣,倒也不覺得她能做出什麽刺殺的事來,便揮退了宮人內侍,隻留了心腹在側。
其余人等退下之後,徐清芷臉上的羞澀果然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太后先前有意將阿芷許嫁太尉,太尉未曾允準,隻說要與阿芷接觸幾回才能有定論,不知太后可還記得此事。”
賀蘭霜蹙眉道:“自然記得。可此事已經過去許久了,太尉那邊始終沒有動靜,顯然當初只是一時敷衍罷了,並未放在心上。哀家也同你說過,隻當此事沒有發生過,你怎麽還在念念不忘?”
徐清芷連連搖頭:“太尉那般人物,阿芷豈敢肖想呢。只是先前,太尉突然以此事為借口,邀我私下相見,見面之後,隻吩咐我轉交一封信給太后,還說唯有我來遞這封信,太后才不會疑心是有人在從中作梗。”
賀蘭霜登時肅然道:“他還說了什麽?信在哪裡?”
“他還說,此信不能早遞,也不能晚遞,否則太后都用不上的。他即將領兵出征,唯有在大軍不知蹤影,朝廷人人自危之際,這信上之法才能解太后眼前的困境。阿芷自從得了這信,日夜憂思,唯恐被有心人奪去,又怕錯失時機,誤了太尉與太后的大事。今日偷聽到家中父兄議論太尉大軍一事,才敢進宮來給太后傳信。”
說罷,她便將信從懷中取出,小心翼翼地遞了過去。
賀蘭霜忙不迭拆開來看,只見裡面厚厚的一遝信紙,每一張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字跡,不知要親手寫上多久,顯然是極用心的。
時間過去許久,賀蘭霜終於看完了最後一個字,侍立在一旁的曲女史驚訝地發現,她的眼角微微濕潤了起來。
但賀蘭霜立刻抬手理了一下頭髮,手放下去之後,那一點不易察覺的水痕就徹底消失不見了。
當天下午,宮中突然傳出消息,太后突發疾病,據說情勢危急,皇帝立即前往長樂宮探望。
前朝人人都以為這是要變天的前兆,誰料心驚膽戰地等了許久,也沒有聽見什麽旁的消息。
直到十數日後的深夜,宮中突然殺聲衝天,刀劍爭鳴,正在安睡的文武百官頓時驚醒,連衣裳都顧不上穿戴整齊,就急急忙忙地前往皇宮護駕。
然而果不其然被禁軍嚴防死守地攔在宮門之外,任何人不得進出。一群心焦的老臣拚死要進去面聖,也通通都被攔了下來。
直至天明,沉重的宮門才終於被推開。
“諸位愛卿,等急了吧?”
眾人循聲望去,頓時各個瞪大了眼睛,有那等膽小的,甚至幾近昏厥過去。
高高的城樓之上立著的,不正是尚未親政的當今天子?
那副身軀依然單薄,那張面孔依然稍顯蒼白,可誰也不敢再將他視為一個柔弱可欺的病秧子——因為此刻他手中提著的,赫然正是一顆滿是血汙的頭顱!
當日早朝,在還未散去的血腥氣中,容慎當場宣詔,鄭王謀逆,暗養私兵,犯上作亂,幸得太后提早察覺,這才沒有使賊人得逞。
皇恩浩蕩,首犯既已伏誅,也不必趕盡殺絕,隻將其黨羽盡數罷黜,有貪汙等犯案者抄家論罪,罪行較輕者可自行返鄉。
恩威並施之下,不僅許多人感恩戴德,而且國庫也充盈了許多。
晚些時候,太后又下懿旨,道是在鄭王謀逆之宮變中受驚,宮中又尚存血腥之氣,不利於鳳體康復,如今需要前往清淨之地好生調養,因此決定去行宮小住,提前還政於皇帝,並帶楚王容恪隨行。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不過是一個掩人耳目的借口,卻也是如今的情形之下,唯一能皆大歡喜,避免再起爭端的解決方式了。
皇帝挽留無果,隻好親自將太后護送到最近的行宮,又調撥過去許多宮人內侍,保證太后在行宮的衣食住行一切如常。
太后出宮之日,百官相送,只見皇帝與太后二人依依不舍,相處十分和睦,簡直宛若一對親生母子,令百官看得驚詫不已,暗自怎舌。而楚王容恪也同皇帝十分親近,還得了皇帝親賜的一匹小馬。
至此,牽動著所有大臣心神,令京中人人自危的黨派之爭終於落下了帷幕。
至於這其中關節,究竟哪一件是真,哪一件是假,任他們心中百般揣測,卻也再掀不起任何風浪了。
次月,天子於太廟加元服。
冠禮既成,百官跪拜,山呼萬歲,卻遲遲沒有聽見禮官頒布天子親政的詔書。
眾人正暗自疑惑之際,突然見一列全副武裝的甲士氣勢洶洶而來,頓時大驚。
定睛一看,為首的居然是那率領大軍不知所蹤的太尉賀蘭修,而他身後的甲士押送著的,則各個高鼻深目,頭髮卷曲,不似中原之人。
只見賀蘭修披甲執劍,闊步行至禦前,行了一禮之後便朗聲道:“臣賀蘭修,奉皇命出征,幸不辱命,滅烏柘國,並剿滅降服北境所有佯裝胡虜余孽的鄭王私兵。今率原烏柘國國主、王后及王太子等王族三十二人,敬賀天子加冠親政。吾皇萬歲,大齊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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