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冉朝廷幾次授職,都被他以年齡太小婉拒,誰知轉眼間,這位神童就公開了自己北潯皇子的身份,帶著北潯遺民和叛變的東冉將軍搶回了舊都,救出母親兄弟。
大皇子知道他不會饒了自己,串通敵軍,卻不料彼時的殷詭已經不是任人欺辱,只會跟在他身後叫哥哥的傻孩子,他直接抽劍,結束了殷傑的生命,太后知道後大鬧,在殷詭出征前,硬是以孝道為要挾,抽了他三百鞭,十五歲的少年將軍好像沒受什麽影響,帶著一身的傷重回戰場,連奪三作城池,拿回了北潯。
這些歷史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但楚清筠聰明地借著發瘋,一點點將這些血淋淋的歷史呈現給觀眾。
多重人格和精神分裂同時在他身上表征,孩童人格的他,一會兒抱著皇后喊疼,一會兒又縮進中常侍懷裡叫父王,霍相忍不住伸手想要喚醒他時,他抱著頭,大哭著躲到了桌子底下。
暴躁人格的他一出現就喊打喊殺,一次次被身體本能攔住,然後自言自語地,與不知是其他人格還是幻聽的存在吵起來,發現無法傷害屋裡的其他人,就翻出長劍,對著地上的屍體猛戳。
似乎還有一個女性人格,她出現後,將冕冠摘下甩了出去,散開如瀑長發,又不知從哪翻出掛著血的貴妃披帛,裹在身上對著鏡子左照右照,拉著皇后,一遍又一遍地問她“孤美不美”。
看到屋子裡另外的兩個男人,又嚇得不輕,大喊著“不要”“別過來”,慌亂地扔下披帛,哭著扯下殿中屍體深色的男裝甚至地毯,一層層地往身上裹。
……
一句旁白沒有,也不像文學作品那樣需要大面積的背景鋪陳,他每進入一個人格,瘋言瘋語一句,旁觀者就多了解一分,感同身受著他的痛苦,他經歷的磨難,他遭受的背叛。
無論是誰,都會忍不住怨恨老天,為什麽偏偏要讓所有的厄運都降臨在他一個努力活著的人頭上,而有些人,比如反王,比如在殷詭去世後即位的阜王,為什麽明明什麽都沒做,就得到了命運的饋贈。
或許是醒酒了,殷詭穩了穩身子,雙眼漸漸恢復了一點清明。
他環視四周,殿內一片狼藉,人骨琵琶擺在案上,他的發妻,臣子,忠仆各自坐在地上,眼眶通紅。
當然,現場的哭聲不止來自音箱,觀眾席上,也是一片的抽搭聲,前排的總裁們也不再掛著假面般的微笑,皺著眉頭,認真地看向屏幕。
“你們在可憐我?”
他突然開口,讓三人齊齊抬頭,眼中帶著希冀,只是不敢確定他是不是真的清醒過來。
皇后試探著開口:“陛下……”
他朝皇后溫和一笑,好像又戴上了清醒時的面具,彎腰,將她扶了起來,抬起手指,輕輕幫她拭去眼淚:“梓潼,你說,那丫頭緊盯著我的臉,覬覦我,不該殺嗎?”
皇后心疼地看著他,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中常侍跟著他一路走來,自是知道帝王有多痛恨被窺視垂涎,咬牙附和:“該殺!”
“霍啟,”
他又看向跪著的霍相:“貴妃……她知道什麽,為了母后對我指手畫腳,她不該殺嗎?”
霍相附身磕頭,卻沒有回答。
貴妃無辜,可殷詭是帝王,按照帝王的法,貴妃惹他不快,殷詭想殺就殺,可他深受東冉的儒學仁教影響,說不出該殺的話。
殷詭眉眼壓低,帝王的威壓撲面而來:“孤在問你。”
“陛下。”
霍相再次叩首:“陛下是聖人,陛下想做自然……”
殷詭抽出長劍,喝道:“孤問你的是該不該殺?還是你也覺得孤瘋了?”
“該。”
一直以賢惠善良著稱的皇后突然開口,引得霍相,甚至殷詭都驚訝地看過去。
“自然該殺。”
皇后握住他的手:“陛下是天下之主,惹您生氣,為什麽不能殺?”
霍相皺眉:“殿下……”
“您征戰多年,復國平亂,如今海晏河清,無不是陛下的功勞,您為天下做了如此之多,他們憑什麽背叛!
您沒有錯,想殺就殺,想喝酒就喝酒,陛下沒瘋,是老天瘋了,如今的一切,都是它欠您的!”
殷詭愣了半晌,突然回握住她,急切地追問:“梓潼,你……你說真的?孤沒錯?”
她抬起手,輕輕撫摸他的臉,一滴清淚滑下,眼中蘊著無故生出的怒意。
“您沒錯,妾願追隨陛下,斬盡天下該殺之人,做盡天下不韙之事。”
這句話取悅了殷詭,他大笑著將皇后打橫抱起來,轉了好幾個圈。
“哈哈哈哈哈哈!知我者,普天之下,唯有梓潼一人!”
他忘記了其他人存在,小心翼翼地將皇后放在桌案上,拿起人骨琵琶,就像是想要取悅心上人的小公子,對著皇后大聲彈唱。
最終,觀眾也沒明白,殷詭到底瘋沒瘋,前半段和後半段,到底哪個是真瘋,哪個假瘋。
當然,也沒有什麽知道的必要,瘋與不瘋,都改變不了歷史,只是知道他在這一秒是開心的就足夠了。
中常侍絲毫連忙爬起,拿著笏板為他和歌,三人在一片屍山中自得其樂,隨著鏡頭漸漸傾斜,移動到角落,被燭光遮掩,漸漸模糊。
觀眾後知後覺得反應過來,現在的視角,竟屬於一開始頭被踢到角落的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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