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寬松長袖熨燙得亮滑無一絲褶皺,不規則的袖口用一條紅繩收緊纏繞手腕,一根皮質腰帶束著松垮的上衣,突顯出細窄的腰線;下身穿搭較為正常,黑色長褲包裹的小腿套著一雙棕色羊皮靴。
對此鬱臻只有三字評價:看不懂。
但至少他知道了,這裡是帝國。
而棒棒糖和剪刀,則是上一個夢裡他得到的東西;沒想到杜彧的夢與夢之間還存在延續性。
此時,遠方村落走出一群人,像一排黑色螞蟻爬過海岸線,隊伍裡掀起熱鬧的喧嘩聲。
鬱臻揣好他僅有的財產——糖果和剪刀,擺弄著小旗子,抱以觀望的心態靠近那隊人。
人群裡多是穿著灰色軍裝的女人,她們高大而健壯,四肢粗獷有力,皮膚因常年日曬呈現出紅彤彤的麥色,頭髮削短可見頭皮,或不修邊幅地扎成馬尾;乾裂起皮的嘴唇含著煙蒂噴出辛辣的煙霧,手裡的酒瓶高高舉起,在烈日下碰杯——
“說真的,沒有我們,這個國家只是塊任人宰割的肥肉。”
“敬我們自己,姑娘們。”
女兵們踩著沙子,在海風中慶祝勝利。那飄散的濃烈酒氣迫使鬱臻停下步伐;他琢磨一番,躲到一個廢棄酒桶背面。
不知道是他的錯覺還是怎麽著,這個世界對待男人似乎並不友好。在未知情形下貿然現身,不是明智之舉。
十來人的隊伍在原地停駐,席地而坐分享煙酒,她們的手邊堆放著新鮮的果蔬火腿肉和啤酒,籃子裡是香皂、牙膏、毛巾等生活用品;應該是剛在附近的村落采買完。
一名卷發皮膚黝黑的女兵用小刀削著山羊奶酪,削下的小塊扔進嘴裡,邊嚼邊說道:“西海岸的戰艦捕到一條人魚,可憐的希罕娜使者在幾百年後只能成為皇室圈養的孌寵。”
有人發問:“這年頭,野外還能捕到人魚?”
“他們不是早在一百二十年前從海域銷聲匿跡,所剩無幾的後代也被馴養在了皇宮?”
卷發女兵笑道:“是啊,宮廷的人說是女王弟弟過十九歲生日許的願,希望得到一條屬於自己的人魚,他的心願得到了希罕娜女神的應允,所以……”
“一個來路不明的野種而已。”有人不屑道,“希罕娜絕不會祝福血統不純的後裔,更何況還是卑賤的男人。”
“嘿亞斯敏,閉上你的嘴,他可是新女王的心頭肉。”
“王女繼位以來,我從沒見過她的弟弟,聽說姐弟倆長得很像。”
“操。”一個留短寸的女人吐掉煙蒂,重新叼出一根煙,點火道,“那一定是個美人兒了。”
“再美也輪不上你。”
短寸女兵丟了打火機,橫眉怒目地按倒說話的那方,“撕爛你這張嘴。”
兩個女人為此打鬧起來,拳腳/交加,髒話漫天,沒個消停。
看熱鬧的其余人等,見她們打得難舍難分,其中一人調笑道:“下個月女王的舞會,邀請了全國富豪和貴族前往皇宮參加晚宴,那可是贏得女王垂青的好機會,你們誰想上,別忘了花錢找我買入場券。”
“哼,舞會?不就是想為她的寶貝弟弟挑個稱心如意的結婚對象,要我說,她比上一位可差遠了。”
“她還年輕呢,上校。”
天色漸晚,女海兵們收拾了補給物品,回到船上;沙灘四處丟棄著空酒瓶子和包過醃肉奶酪的油紙。
鬱臻坐在酒桶後面偷聽了一下午,大致搞清楚了“帝國”的構成。
帝國,即海芙勒瑪爾帝國,佔據大陸三分之一的土地,皇室自稱海神希罕娜的後代。
與所有帝國相同的是,海芙勒瑪爾擁有一位至高無上的君主;
與所有帝國不同的是,海芙勒瑪爾的君主只能是女人。
這片由女人統治的國度是大陸最肥美豐沃的一塊土地,在豺狼環伺的險境下,催生了高大威猛、驍勇善戰的帝國女人。過去的每一位女王用她們的鐵血手腕和慧黠的政治頭腦擊退外敵、守護了帝國領土,將政權建立在剝削壓迫男人之上。
帝國的男性天生低人一等,只能從事最底層的服務行業和苦力活,上層和統治者由女性組成。簡而言之,是一個女性至上的強權政治國家。
很好,非常有趣。鬱臻捶胸頓足,啊啊啊為什麽這麽對他啊!
他推開木酒桶站起來,聲音激昂道:“有錢人,你們必須加錢!”
等他說完,才意識到沙灘上不止他一個人。
之前來叫女兒回家的銀發刀疤男人正彎下腰收集空酒瓶子,聽見他的壯志豪言,吃驚地仰著脖子望他。
“呃。”鬱臻換上含蓄內斂的面孔,“我迷路了。”
銀發男人抿笑,隨和道:“如果你想賺錢的話,可以去王都東邊的酒館。”
第13章 完美逃亡(二) 來自天堂的一瞥
王都的街道由無數顆扇形碎石片鋪墊而成,分岔路口隨處可見雕工精妙的噴泉石像,岩石雕刻的美少年們纖秀俊麗,生著一條柔媚多姿的魚尾,他們捧著海螺或珠貝,表情靈動,栩栩如生。
傳說人魚是海洋之神希罕娜的使者,它們會為神的子民帶來幸福與和平,以及深海埋藏的寶藏。
一條名為“薩菲爾大道”的長街如中軸線貫穿都城,從城外直通向皇宮正門,道路寬闊通達,平直如矢,是女王回宮的必經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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