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不得站在明帝批折子的案桌上叉腰講,但他到底還殘存著一絲理智。
於是只是吞了口唾沫,勉強壓住了心中的衝動,全然沒有注意到明帝的目光已經從慚愧轉變為看戲了。
等到他將心中編排出來的那點冠冕堂皇的東西都抖摟乾淨了,才意識到似乎有些不對勁。
他僵硬地抬頭看向明帝,對上那雙似乎看透一切把戲的眼睛時,突然鬼使神差地添補了一句:“兒臣所言句句屬實!”
明帝嗤笑一聲,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
“說罷,盤算什麽鬼點子呢?”
蕭明錦眨了眨眼睛,最終坦白道:“兒臣想要換個太傅,老……秦太傅年歲已高,身體多病恙,父皇何不放他回家養老?大不了提拔其族人,也算是厚待。”
蕭明錦說著說著眼睛都亮起來了,他眼巴巴地盯著明帝說道:“且人選兒臣都已經挑好了,新科探花江尋鶴,聽說很是有才情。”
明帝原倒是真沒想過這一茬嗎,現在聽起來倒真覺著有些可行之處,若是叫他入了翰林,指不定那些世家之人要如何從中作梗。
可若是放在儲君身側做個講學的,便能將此事暫時轉圜過去。即便朝堂上有異議,也可用儲君年幼含糊著壓下。
竟是個瞌睡送枕頭的好法子。
蕭明錦說完後便小心翼翼地盯著明帝的神色,生怕自己一個愰神就被一腳提出昭明殿。
“此事是誰教你的來說的?”
蕭明錦將腦袋晃得跟撥浪鼓似的,連聲道:“這全是兒臣一人所想。”
明帝看他那副樣子就來氣,再加上龍袍上的墨漬還在明晃晃地扎眼,新仇舊恨疊在一起,明帝難得爆了粗口罵道:“放屁!”
“秦太傅不在這幾日,你都快要玩瘋了,真當朕不知道嗎?別說新科進士都有誰了,只怕你連你祖宗姓什麽都要忘乾淨了!”
蕭明錦聞言一陣心虛,但畢竟表哥可是心裡記掛著他,特地進宮給他出謀劃策救他的,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暴露表哥的。
就是挨頓打也值了!
想明白了的蕭明錦立刻搖頭反駁道:“此事當真是兒臣一人所想。”
明帝看著他一臉英勇就義的樣子嗤笑道:“這麽護著,那就只能是沈瑞那小王八蛋了,不承認是吧,朕偏要告訴他是你告訴朕的!”
蕭明錦頓時瞪大了眼睛,腦袋都懵了。
不是啊表哥,孤沒有!!!
第012章 第 12 章
沈瑞穿著一身丹紅色錦袍,攏手站在院落外。
陽光逐漸從遠山處漫出來,零零碎碎地撒在他身上,將衣料上綴著的金絲珠玉襯得顏色格外俏。
畢竟可是他昨日將箱子翻遍了,才尋摸出來件這般討喜的,配那支金簪,簡直再合襯不過。
他垂眼瞧著那石磚縫隙裡滲出的泥沙,片刻後用鞋尖慢慢碾上去,左右輾轉,好像能將那點細沙再折騰出別個模樣般。
“還要等多久?”
春珂抬眼看了看天色道:“大約還有一個時辰左右。”
一個時辰,沈瑞略點了點頭,倒想起來她今早催命似的喊自己起床時的樣子。
他用靴底的邊緣將那點被碾成一片的細沙撥到了一起,隨後又一腳將其踢進磚縫,只不過大部分還是散得更難看些。
他狀若無意道:“爺今日可比往常晚了嗎?”
春珂迷茫地回想了一下,堅定道:“不晚,同從前都是一樣的。”
說完,似乎是怕沈瑞要興師問罪,於是飛快地補充了一句道:“奴婢叫您起床時很賣力的。”
沈瑞聞言一噎,想起來她那恨不得敲鑼打鼓的架勢,有些無奈地歎氣道:“去給爺搬個椅子來。”
行吧,至少比春璫好騙。
他轉過頭看向面前緊閉的院門,略勾了勾唇角,眉眼間卻顯出一點凶相來。
想不到,爺竟然還是個小舔狗呢。
約莫過了一刻鍾的功夫,天不亮就在這站著等的沈瑞不僅人倚坐在椅上,手邊還擺著一個雕花小案桌,果子清茶一應俱全,就連頭上都現撐了個棚子遮陽。
沈瑞一邊端著茶盞輕啜,一邊還要嫌棄那棚子不夠漂亮,襯不上他的身份。
幾個仆役站在身後偷摸摸地擦汗,生怕這位爺那句話再把自己氣著了,叫他們拆了重裝。
好在沈瑞嘴上雖然嫌棄,可神情上到底緩和下來,甚至頗有興致地晃了晃小腿。
幾個仆役從春珂手裡領了賞銀,美滋滋地謝恩走了。
沈瑞邊悠閑地靠著時間,邊吩咐春珂道:“趕明兒叫人在這建個亭子,雕花彩繪丁點兒不許少。”
春珂聞言五官都要皺在一處了,她有些為難道:“夫人喜靜,只怕是要不高興的。”
沈瑞將茶盞擱到案桌上,與果盤輕輕地磕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
沈瑞合上眼,將頭靠在椅背上,藏在袖子裡的手指輕輕磨蹭著,淡淡道:“她慣是深居簡出的,既如此,便當與這院門外的諸事都劃出個界限來。”
院門忽而被打開,合折間發出“吱呀”聲,沈瑞恍若不覺般輕笑了一聲道:“否則她修的禪心也太浮躁了些。”
“公子,夫人請您進去。”
沈瑞懶散地睜開眼看過去,面上絲毫不見被聽見的心虛。
他撐著扶手站起來,慢條斯理地撣了撣衣料上的褶皺,甚至還頗為好心情地轉頭提點了一句春珂。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