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是真有法子能幫著錦縭姑娘翻了這個身,過了這個坎兒,什麽旁的以後的不說,答應你的那五十兩銀子定然是安安穩穩能拿到手裡頭的。”
司微面上似是信服,也跟著微微垂了眼,心下卻難免有幾分微妙:那除了這五十兩銀子之外的呢?
第6章
若是不成,他本人這會兒就在春江樓裡被拿捏著,這年頭逼良為娼、逼良為賤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兒,只要衙門裡有熟人,打那麽個招呼,甭管他是願不願意,只要立了身契,過了官印,那他以後這條命就不算是自個兒的了。
若是成了,他能使錦縭在這春江樓翻紅,那除卻一個錦縭之外,明日後日裡再來一個錦繡、錦綃姑娘呢?
把一個人的家底兒都摸的七七八八了,剩下的,就該看著是怎麽拿捏了。
只是拿捏歸拿捏,只要給他時間慢慢經營,也不是不能慢慢經營起來——只要打出了名聲,鳩縣這一處地方,可不止一個春江樓。
就算只有一個春江樓,那鳩縣之外的地方呢?
春江樓又能有多大的腕子跟人一一掰過?
不過有一點司微確實是提前打聽過的,春江樓裡的姑娘們只要能攢夠了贖身的銀子,也就是這輩子最最頂尖兒時候的身價,是能從樓裡自贖的。
雖然少,但也不是沒有。
這就意味著,春江樓裡真正管事的,不是個棺材底下伸手死要錢的,也就是說,至少會跟人有“規矩”可講。
不是那種黑心肝,一上來便要把人整個吞了的。
這就留給了司微一點緩和經營的余地。
司微跟在劉婆子身後,沿著留給下人走的甬道,左拐右拐之間,竟是到了一處類似於後罩房、又類似於多人間宿舍的地方。
甬道的牆與門之間的間距只有一米來寬,地上鋪著青石板,每隔一丈左右便是一間房門。
房門打開,內裡便是不大的一間單間,對著門的地方是四張床,上下左右,一共四個床洞——之所以說是洞,乃是因著這床除卻床板之外,上有頂,外有罩,木質的頂頭後頭還配了簾子,方便丫鬟們換衣裳。
除卻空間太小,過於憋屈了些之外,竟詭異地和現代上下鋪沒多大區別。
此時的清露已經抱著東西回來,正在踮著腳把被褥往右上方的床洞裡塞,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不由回頭看來,略顯圓潤的鹿眼微睒:
“床上的褥子鋪蓋已經從趙娘子那領過來了,本打算給你鋪好,沒想到你們來得這般快。”
“倒是先前說的薑酒,還沒來得及去後廚拿。”
說罷,清露自梯子上蹦下來,在自個兒床邊兒的箱子裡翻了翻,拿出鞋襪來:“喏,趕緊把你腳上的給換了,這大冬天的穿一雙濕鞋子在外頭跑,我看你這雙腳是不想要了。”
司微:這倒也不是他想穿著的。
司微稍稍打量了眼這處宿舍,除卻四個床洞之外剩下的東西不多,除卻每人床腳處堆了個上鎖的箱子之外,竟是連個坐的凳子都嫌吝嗇。
如此,站在床邊,往門的方向走,約摸著也就是走了兩米左右,這地方竟已是到了頭。
哪怕是上輩子,司微都不曾住過這麽逼仄的地方——哪怕是學校宿舍,都要比這處地方寬敞得多——還是女寢,約摸著那掛在床洞裡能拉上的那道簾子,就算是司微最後的安慰了。
“行了,你且先安心在這住著,你家裡的事,自有我替你安排,”劉婆子笑著在司微頭上摸了一把,“但錦縭姑娘那廂,你也該看著怎麽個打算才是。”
“早些動作,讓春娘安心,你家裡頭的事,你也才能安心不是?”
司微自是領會了劉婆子的意思:“您放心。”
該交代的東西,劉婆子一路上也都交代過了,這會兒見司微這般,眼底不由恍過一絲詫異,但也沒再多說什麽,笑吟吟地離去,說是要張羅著去尋尤氏,幫著司微打理家裡頭的事。
時間已經過午,清露將司微一個人留在鳥籠似的臥室裡收拾床鋪。
這一床鋪蓋不似是新的,只是床鋪的面料倒也還算挺好,縫製的針腳也細密,僅是這麽一床鋪蓋,沒有百來個銅錢怕是拿不下來。
面料子值錢,裡頭續著的綿也值錢,鋪的蓋的這麽一套,約摸著能頂的上成人兩三身衣裳……只是尋常角落裡,有些洗不乾淨的泛黃,怕是從哪處當鋪裡尋來死當的二手貨。
也就是這會兒子的功夫,清露端著一個食盒腳步匆匆自外頭進來了:“趕緊的,先把早飯吃了,吃完我得去姑娘那候著,今晚上看情況值不值夜。”
清露的手腳極為麻利,說話間已是將食盒給掀開了,裡頭兩碟小菜伴著饅頭筷子,下頭一層掀開端出來兩碗粥。
把靠牆的櫃子拉開些許,從後頭竟是抽出了一張四方小桌桌板並著迭起來的木架子。
木架子撐開,把桌板往上頭一搭,便是一張小矮桌,高度只有三十多公分的模樣。
再從下鋪的床鋪底下拖出來兩個草編的蒲團,這便算是齊活。
司微從上鋪借著梯子爬下,學著清露的模樣在蒲團上坐了,便也開始跟著動筷。
只有兩個人的宿舍裡,沒有什麽食不言的規矩,倒是難為清露一邊快速往嘴裡填東西,一邊說話口音還算清晰。
卻是這樓裡一日總共只有兩頓,午食一頓,晚飯一頓,剩下的宵夜就得看姑娘房裡有沒有客人,若是有,從席面上撤下來的東西便能教伺候著的丫鬟分了去,夜裡值夜叫水什麽的得時時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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