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打個賭?”
蕭逸眉頭一跳,帶著幾分遲疑:“……什麽賭?”
秦崢低笑一聲:“我賭,樓下台上的那個美人,出身京城。”
蕭逸的目光順著檻窗看了出去,最先入眼的是外頭走廊一側端著個銀鏡對準了樓下舞台的司微,而後才是舞台上的錦縭。
蕭逸盯著錦縭的身影看了許久:“……我賭她不是。”
秦崢饒有興致地把頭朝他那邊歪了歪:“你怎麽知道她不是?”
蕭逸道:“自公子決定南下,我們一路雖不說日夜兼程,卻也用的都是上等的好馬……她若是一路自京城而來,將近一旬的日程,若是騎馬,她哪裡來的體力上台跳舞?”
“若是坐馬車……行程顛簸之下,就算是個習武的女子,也該暈頭轉向了。”
秦崢不知可否:“那賭注呢?”
蕭逸想了想:“一壇好酒?”
秦崢:“……如此風月無邊之地,旖旎之鄉,你腦子裡就只有酒?”
蕭逸眼底透出幾分愕然:“公子,你轉性兒了?”
秦崢沒理他,手中捏著杯子不住的轉,眼底透著些許思量,半晌,指節突然一停,杯中茶水泛起一圈圈漣漪,卻始終不曾灑出半分:
“就拿樓下那個女人做籌碼——若我贏了,給美人贖身的銀子你來出,美人歸你。”
“若我輸了……我掏錢,你找人把她送到郡王府便是,剩下的事不用你管。”
秦崢靠在椅子上,偏了頭去看站在他側後方的蕭逸:“怎麽樣?”
蕭逸沉吟著半晌,頗有些不信他在這個時候突然想女人,仔細琢磨一二,便顯得有些猶疑:“公子……是有什麽打算?關於南邊兒的?”
秦崢哼笑一聲,把手裡暖手的杯子往旁邊花幾上一擱,只有手腕不經意間搭在桌子上,漫不經心盯著台下旋舞的美人看:
“我堂兄弟那麽多,我爹也都還活的好好的,就算是押寶,我這也算不上輩分,一個萬一,竹籃打水一場空都算是輕的,就怕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秦崢似笑非笑地:“這種事兒,向來是莊家通吃,哪有穩賺不賠的?一個弄不好,這可就是一家三代的經營都給搭進去了。”
“除卻是被逼到沒了退路,誰會這個時候往我這灶塘裡添柴?今天這份帖子,與其說是京裡有人盯著我,趁著這個時候給我送好,不如說……”
“這人盯著的,是南邊。”
這話一出,廂房裡的氛圍霎時一靜。
只有秦崢略帶幾分閑情逸致地開口:“敵人的敵人,雖未必是友,但也沒必要把這送到手邊的東西往外推不是?”
都是打小自京城裡摸爬滾打長大的世家子,這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自然也都聽得懂秦崢的打算。
但蕭逸還是皺了眉:“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既然京裡已經走漏了風聲,那想來南邊也該接到消息了,公子要是再接著順著這條路往下走,只怕……”
蕭逸剩下的話沒說完,秦崢卻輕笑一聲,指尖在桌上叩了叩:“只怕什麽?……有來無回麽?”
秦崢淡淡道:“……倒也不至於。”
蕭逸輕咳一聲,提醒他:“公子……我蕭家家法,可不是在宗族祠堂裡供著的。”
“挨一回,是長記性,挨兩回,是意外,挨三回……”
秦崢開口:“這第三回,不是還沒挨上呢麽?”
不過話說到這裡,秦崢也沒了再往下說的興致,把水杯端起來往蕭逸懷裡一扔,擺手道:“行了行了,我知曉了知曉了,不讓你背鍋便是。”
措不及防把茶杯接在手裡,灑了一手水的蕭逸:“……公子知道就好。那接下來怎麽著,是打道回府,還是?”
秦崢嗤笑一聲:“打什麽道,回什麽府——玄霄,去問問台上那姑娘的身價,再問問她原是打哪兒來的,可是京城人。”
門邊守著的侍從打扮的人抱拳應下,轉而開了門朝樓下走去。
屋裡,秦崢靠坐在椅子裡,往後滑了滑,任由身上大氅順著椅子邊角處滑下拖在地上:
“若那女人不是京城出來的,便當我是收了這春江樓東家的好意,順著給他一個能搭上來的梯子,左右郡王府也不差多養她一個女人……若她當真是京城出來的,你便替她贖了身,往南邊去的時候,她能用得上,畢竟能從教坊司脫身的,朝裡地方,多半是有自個兒的門路。”
“就算沒有,為了南邊的事,只要有她在,這春江樓背後的主家,總也要想了辦法把對手的老鼠尾巴給揪出來遞到咱們手上。”
蕭逸沉默了一會兒,理了理背後的思緒,顯得有些愕然:“公子的意思是說,她有可能是景升二十一年的罪臣臣屬之後?”
秦崢嗤笑一聲:“不然呢,你覺著,鳩縣這地兒,能養出這麽個能跟教坊司的鄭十三娘相媲美的舞姬來?”
“學過的東西,只要她學過,那就勢必要留下痕跡……她身上,有著鄭十三娘的影子。當年在教坊司,應當也是得了鄭十三娘的真傳——不是誰都能把鄭十三娘那一套以情融景,借舞融情的法子學得來,用得出的。”
蕭逸皺眉回想了一會兒,遲疑開口:“鄭十三娘……那是誰?”
秦崢:“去年年初,我被人押著押去教坊司關了三個月的時候,認識的教坊師傅,往前推三十多年,京城教坊司二十四樓的魁首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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