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下來,這恐怕才是誠毅郡王今夜尋過來的最大可能。
至於旁的,可能性偏小的,便是這誠毅郡王是個先天性的戀童癖,只是遮掩的好,沒傳出去風聲罷了。
可能性更小的,是他不僅戀童,還性向為男,且看穿了司微的偽裝。
司微扯了扯嘴角,但願……不是後兩者。
真要是後兩者……
司微捏了捏自己的拳頭,他今年剛滿十歲,十歲的男孩子,在後世小學還沒畢業,但在這個年代,已經算作成丁,要給朝廷交丁口稅錢。
再加上司家只有尤氏和司微孤兒寡母,司微尋常便是再如何把自個兒打扮成個小姑娘,家裡一些偏重的體力活也絕不能教尤氏一個女人去做,多少也幫著分擔了大半。
身體論營養鍛煉,或許沒有上輩子在孤兒院裡時那麽全面均衡,但接近一米五的身高,跟男孩子本就偏向於力量性發育的先天體能,真要打起來的話……不說打贏,拚命之下司微有把握先廢了那人的作案工具。
“我是當真沒想過,有朝一日,我得擔憂這種離譜的事……”
司微本想叮囑雪酥兩句,說如果有個萬一,家裡的娘親要如何,但思及自來了這郡王府,便幾乎過著與外界隔絕的日子,司微自也打消了念頭,隻好言安慰著,打發了幾個聽見動靜的丫頭撤了桌上吃剩下的席面,也勸著雪酥回了自己的堂屋。
把人都趕走,屋裡清空,司微這才點燃炭火,將水罐移到瓦爐上燒灼。
瓦爐上的水漸漸升溫,一邊等待,一邊正分神想著今晚上要再拿什麽做些色粉時,司微便聽外頭守著門的明月提高聲音,提醒似的喚了一聲:
“郡王殿下。”
第57章
蹲在瓦爐前的司微一怔,尚還來不及反應,門口擋風的簾子便被人打起,有人迎著昏黃的燈火跨進了東廂房的門坎。
來人一襲黑衣,衣擺上是銀線繡就的繁複蝠紋,間或摻雜祥雲繡成了一套低調中透著深沉質感的衣裝,再往上,措不及防間,司微便對上了一雙眼眸。
司微恍惚著,把面前的人和當初錦縭上台時,他在宴客大廳的二樓與包廂裡的客人面對面撞上時的那張臉,重合了。
秦崢站著,天然的身高優勢使得他此時半垂了眼去看蹲在瓦爐前的少女時,不期然便帶了幾分居高臨下。
秦崢略略挑眉:“居然是你……”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想起當初自己不甚禮貌,扭頭就走的模樣,司微也只能在心下暗歎了口氣。
司微起身,依著時下女孩子的模樣衝著秦崢略略一蹲,垂眉低眼:“見過郡王殿下。”
秦崢隨口應了一聲,目光在整個東廂房裡一掃而過,眼底便透出幾分詫異:
臥房內室掩在屏風之後,外間是個待客的小廳,而本該是置了書案擺了美人榻,充做消遣之處的地方,如今竟是齊齊擺了幾個瓦爐,如今瓦爐上的水恰巧沸騰,一時騰起一陣白煙。
而在一排瓦爐的側對面,便是秦崢教人提前安排著送過來的那張羅漢榻。
厚重的檀雕木材,席面三周的圍子上雕了嶙峋怪石與扎根其上蜿蜒舒展枝椏的玉蘭樹,樹上雕的玉蘭花教匠人拿大漆漆了,緗葉色的玉蘭花與榻床上做工精細的蒲葦席面互相照應著,憑空多了許多雍容富貴——
跟司微這東廂房的小廳裡擺了一溜的,看上去便顯得有些廉價的瓦爐和瓦罐格格不入。
秦崢也沒料到司微屋裡竟是這麽個布置,眉尾略略一挑:“……你這屋裡的擺設,倒是別致。”
說罷,秦崢便施施然上前在那羅漢榻上坐了,雖是頭一回來,他卻沒有半分拘謹不適。
說起來,這整座郡王府,都是人自己的,去哪裡做什麽,難不成還要自己同意?
司微再次歎了口氣,順手在架子上擺著的口袋裡抓了把蘇木丟進沸水裡去煮,也漸漸調整了自己的心態,說話間倒是多了幾分從容:
“聽聞殿下建府幾年,少有往後院進的時候,紫藤院得了殿下來這一趟,得是蓬蓽生輝。”
秦崢掃了司微一眼,沒在意司微的沒話找話:“當初在春江樓我便問過你一回,你沒回答,那現在我若再問你一次呢?”
司微皺眉,對這麽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有些不快,但這會兒形勢迫人,於是只能努力回想半個多月前,在錦縭的那場舞台結束之後,他跟這人的唯一一次交集。
說實話,誰會對一個萍水相逢的過路陌客有什麽太深的印象?
更別提當時司微滿心思的都是去尋錦縭……唯一能記得他的,也就是這人當時對他提點的那句,不要離客人的包廂太近,以免聽到些什麽不該聽的東西。
再三思索,確認自己毫無所得的司微:“郡王想問什麽?”
秦崢抬眼,盯著立在屋裡,離他三步遠的司微,一時倒是有些說不出來,他想問的東西太多了。
他想問司微師從何人,想問當初那枚銅鏡上到底塗了什麽東西,為何能把人影照的那般清楚,他還想問拿鏡子映光,光線卻在傳遞過程中越來越微弱,司微當時到底是如何做到精準把光聚到一處的,更有那些個能用來改良攻城車的機關術,能不能在當前已經改良過的基礎上,進行進一步的修改,使其更加省力……
但皇爺爺那裡想把這小丫頭的過往查清楚還需要時間,而這小丫頭便已經開始琢磨著怎麽從郡王府脫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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