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崢盯著司微,心下沉吟著如何開口。
司微卻在秦崢的盯視下有些不適,在沒見到這所謂的誠毅郡王時,司微隻覺著這人不過是個該上初三的孩子,但見著這個人之後……他絕不會把眼前這麽個人當做孩子。
養尊處優、久居上位的壓迫,權勢在握的從容,不經意間仿佛要將人抽筋扒骨的審視,以及盯著司微時,一雙不算鋒銳,卻顯得黑沉的眸底,是仿佛如何才能使人物盡其用的思量,以及那位於眉宇之間,已經隱約能彰顯出幾分崢嶸的鋒銳與強勢……
哪怕他舉動之間再如何透著幾分屬於少年人的灑脫與隨意,都改變不了這人已經蛻變為成熟的上位者——或者說,是一個尚且透著幾分少年銳氣、卻足夠有手段的,政治動物。
在前往京城的路上,沿途打聽來的消息,和身處郡王府後得來的信息,所有的一切糅合匯聚到一起,終於在此刻,具現到了一個切實的形象上。
而後……便格外惹人忌憚。
因為似是這樣的存在,他們的出身、經歷、過往,往往與正常的同齡人超出太多,他們的認知,眼界,手中所能動用的資源……足以使得他們的人生過得更加跌宕起伏,每一步都是超出普通人想象之外的選擇。
哪怕是合作,他們也會慣性的打壓合作方,從而以某種令人不快的方式,奪取話語主權,從而操控整場合作的走向,直到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司微閉了閉眼,抿棄過往帶來的負面情緒,使自己的思緒回歸於眼前,甚至輕聲提醒了一句:“殿下?”
秦崢瞥了司微一眼,搭在膝上的指節稍稍一抬:“準備一下,明日一早,我帶你進宮。”
司微心跳略快了幾分,進宮這個詞對於一個有著上輩子現代記憶的男人,以及這滿院子的太監來說,殺傷力有些太大。
但司微到底還是穩住了自己的情緒和聲音:“是要去見太子妃娘娘麽?”
秦崢略有些詫異地看了司微一眼,旋即頷首:“與其教你在我這後院裡攪風攪雨,不如多往東宮走一走,教一教我母妃這些個新奇的妝面,變著法子討一討她開心罷了,她開心了,給你的賞賜不比你在這後院裡汲汲營營接那麽幾個梳妝的活計來得強?”
“再有,半個月後我啟程南下,你跟我一起走,路上路過鳩縣時,把你娘也接上,跟我一道去南地。你既是會這些個巧妝的法子,不妨試試易容……我聽聞說,雪酥在你指點下畫出來的妝,能與那初晴院的程美人有七八分相似,到時候這事兒,你得出把力,隻消教人看不出來我這原本的長相便是。”
“喬裝改扮可以,跟你南下也可以,但憑什麽?”司微抬眼,對上秦崢的雙眼,“憑什麽要把我娘也給牽扯進來?”
秦崢往身側一倚,倚靠在了羅漢榻的圍子上,語氣裡帶著幾分好笑:“就憑你現在,是我後院裡的人。”
“放心吧小丫頭,我對你沒興趣。明兒個進了宮,見著我母妃,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你自個兒掂量。”
“終歸你就是我拿來應付搪塞我母妃的人選,趁著你現在年紀還小,先頂兩年,待過兩年到了該嫁人的時候,我親自給你備了嫁妝,風風光光的送你出門……至於你娘,既然不放心,那到時候你接在身邊照顧便是。”
“往南地去,得改換身份,這拖家帶口的,上有老,下有小的,才是正正經經的一家人……”
秦崢似笑非笑:“這世人皆知,誠毅郡王的娘,是當今太子妃,那誰能想到,身邊帶著一個寡母幼妹,一家富戶出行的趕路人裡頭,能塞進去一個誠毅郡王呢?”
第58章
司微對誠毅郡王的計劃不感興趣,他也不想讓他娘跟著摻合進來。
在這個年代,三裡不同風,十裡不同俗……上輩子去外地出差,水土不服的表現可能只是腸胃菌群失調,飲食、氣候、緯度差異過大引起的上吐下瀉。
但在現在這麽個什麽病都得靠中草藥撐著,一半靠熬,一半靠治,甚至都不知曉郎中開的方子到底對不對症的當下,這種脫離原有生活環境,前往一個陌生地方的行為風險太大。
不同的環境,不同的菌群,不同程度的暴露,以及路上行路時的顛簸疲憊,作息規律的紊亂,身體免疫的下降,這些對於本就體弱的尤氏而言,是真能要命的存在。
更何況,就司微打聽來的,關於誠毅郡王的消息裡,大多都沒伴隨著什麽好事。
司微沉默許久,終於還是開口問詢:“此行,郡王南下,是為了……?”
秦崢也沒瞞著的意思:“查案。”
司微抬頭,對上秦崢的雙眼:“聽聞郡王上次查的案子,是涿郡知府程鈞州一系的貪贓案,殿下帶了涿郡知府的人頭和帳本,一路從涿郡至京城,殺出了一條血路,三百甲衛,至京城時,僅余二十多人。”
秦崢搭在膝上的手指微動,面上卻不顯分毫:“嗯?”
“此行太過危險……”
“不危險,”秦崢打斷了司微要說的話,“都說了是喬裝,只要身份不暴露,能有什麽危險?”
“程鈞州之事,已是幾年前的舊案,牽扯之大,動搖國本……”秦崢掀了掀眼皮,回想起時尤還帶著幾分冷笑,“朝廷榷茶,建立茶場,收民間茶園所出之茶,與西域諸國換取良馬。”
“你可知,這茶場所得之利,佔了朝廷每年軍費的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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