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秦崢身上還有些密密麻麻的陳年舊傷,並著已經結痂了的血痂子,東一條西一道的,橫亙在他身上。
誰能想到,這些傷出現在一個皇孫身上?
司微的手一顫,但還算能穩得住,尋著冬日裡用的炭盆出來,把從秦崢身上剝下來的那一身衣裳丟進去焚了——血痂凝住,脫不下來的地方則拿了剪刀裁開,最後澆了點燈油,火焰瞬間的蓬起,燎灼了空氣中的血腥氣。
這麽一會兒的功夫,玄策便已經三兩步竄了上來,探過了脈搏之後,從懷裡摸了個瓷瓶,倒了一丸丹藥出來,就那麽捏著人的下頜給塞進嘴裡去了。
司微:……也不怕給噎死了。
不過司微也沒多說什麽,秦崢的體溫很高,身上幾處傷的重的地方還沒愈合,甚至能看到有結痂卻又分明被撕裂開來的痕跡。
能教這會兒塞進秦崢嘴裡的藥丸子,拿腳趾頭想也知曉是好東西。
雪酥噔噔噔從樓梯上上來,後頭跟著拎了個藥箱子的三四十歲的儒雅郎中,正是隔壁興仁堂這兩年新請來的坐堂郎中許清原。
許清原的手搭在秦崢腕上半晌,起身刷刷開了一道方子交給司微:“去尋孫六兒教他按著這個方子抓副藥來,三碗煎作兩碗,然後速速送來……我來之前,可是給他用過了什麽續命的藥?”
玄策接過司微手上的藥方:“七寶蟲花丸,必要情況下強心脈,護髒腑的良藥。”
許清原開了藥箱往外拿銀刀的手略略一頓,面色沉了些許:“曉得了,我會盡力施為。”
玄策朝著司微略一抱拳:“勞煩小公子在這守著,我去取藥,順帶清理痕跡。”
司微自然應下,接過雪酥遞過來的灶上煮沸過的熱水和毛巾,在許清原的指點下幫著清創。
許清原將銀刀放於火上燒灼炙烤,而後偏了臉來:“再去尋一壇烈酒,他肩後的弩箭鉤入皮肉,沒得說得先把這處給料理了才行。”
司微看向雪酥,雪酥則朝他一點頭:“我這就去拿。”
一時間,所有的人都動了起來,偏偏教所有人忙裡忙外的罪魁禍首這會兒卻是發著高熱,昏迷不醒。
司微拿沸水燙過的帕子一點點浸潤濕了已經黏連在皮肉裡的衣裳,慢慢將化開的布條從傷口處撕下,帕子上的血不多時便將一盆熱水浸染變色。
不多時,雪酥捧了個酒壇子上來,火熱的銀刀在酒水中呲出一聲水汽,火速降溫的同時,連帶著刀身的酒液也隨之揮發了個乾淨。
“雪酥姑娘,我箱子裡還有銀刀和鉤針,你且先拿了置於火上炙烤。”
雪酥自然應下,自去取了東西按著許清原所說那般施為。
許清原下手切開皮肉,剔除鉤在倒刺上已經漸漸出現膿腫的肉芽,將箭尖並著倒刺和有些變質了的皮肉組織一並取下,而後敷以金瘡藥,將肩膀處的傷包扎起來。
司微換過了一盆熱水,拿了帕子將秦崢胸前腰腹上和大腿外側傷口處的血汙清理乾淨,配合著許清原包扎的動作,將被子迭起來墊在秦崢背後,教人呈半坐半躺的姿勢,以免壓著傷口。
將這一處包裹好了之後,許清原便接過雪酥炙烤過的鉤針,自藥箱裡取了羊腸線出來,盯著秦崢胸前橫亙著的傷口:
“自你當初說,這人皮也能像是牛羊皮那般縫起來,我雖多有在豬皮上嘗試,可這放在人身上,卻還是頭一回……”
司微瞧了眼許清原手裡的羊腸線,心下也有些沒底。
羊腸線這種東西,是司微有一回和許清原聊起來時,無意中帶出來的,取用羔羊腸掛去脂肪和其他組織,隻留存最裡層的黏膜,以鹼性溶液浸泡清洗,平整後分成數股以硫磺煙熏防腐防蟲。
羊腸線最大的優勢,便是能夠憑借其自身的特性,牽扯傷口進行縫合,加快愈合速度,且線體本身能夠被人體吸收,不存異物,不需要拆線。
但缺點也極為明顯:人體自身有排異反應,但同時作為人體外來物,受細菌感染的可能性也比較高。
這些一早也都是跟許郎中討論過了的。
司微有些遲疑:“那這,穩妥起見,要不還是不用這羊腸線?”
許清原這會兒已經將羊腸線穿在了鉤針上:“那你覺著,是敞著這麽大的傷口,然後一整個囫圇個包裹起來被汙染的快,還是先縫合,再包裹起來養的快?”
“……七寶蟲花丸這種東西,乃是宮中秘藥,一丸下去,就算半隻腳已經踏進了閻王殿,也能再把他給先撈回來。”
“這會兒不借著七寶蟲花丸的藥力把傷口縫了,等人醒過來,就更有他受的。”
說著,許清原的針便已經鉤進了秦崢胸前的皮肉裡。
一時間,床上本該昏迷不醒的人都跟著皺了眉,而後隨著許清原的動作,沁出了一身冷汗。
好半晌,許清原把秦崢身上的傷處理包扎好,將被子掩在秦崢胸口,拿袖子一抹自己額上,也是一袖的冷汗:
“成了,這些時日暫且別動他,待傷口結痂,高熱反覆過後降下去,也就沒什麽事了。”
正說著,玄策卻是端了碗煎熬好的湯藥回來。
徐清原將染了血的銀刀丟進水盆裡清洗乾淨:“好了,慢慢養著吧,這藥你且拿個杓子慢慢給他喂下去,待燒退了,人也就沒事了。”
“按著時辰,每兩個時辰身上給換一回藥,順帶再給灌下一碗湯藥,剩下的,也就是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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