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微捋了捋自己的思路,把如今的局勢刻進腦海。
這一路,司微被秦崢帶在身邊教導,除卻教來福他們那些個算術課混著識字課的上,余下的時間,便是被他摁著腦袋,聽朝堂大局的風聲走勢。
這會兒,也算是把這盤棋給摸了半個透徹,至少是知曉自己在這局裡到底該是個什麽位置,又該是做什麽。
不過……
“南地地廣,牽連甚大,殿下想從哪裡下手查?我這廂也好安排。”
秦崢把手裡翻到最後的書往案上一丟,舒展了腿腳往軟榻一側搭著,整個人便枕著雙手靠在了美人靠上,垂著眼想了半晌,方才撩起眼:
“你不必管我,吳崖諳也好,雪酥也好,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便不必顧及我,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
“這才剛進縈州,我倒是不急著往南走。”
秦崢略略一哂:“左右,我就是個家業將將敗落,千裡來尋姑母的敗家子。”
“那八百兩銀子,便是我保下來的最後的家產……賺了,表弟你得養家。”
“賠了,那表弟……你得帶著姑母,並著雪酥姑娘一起喝西北風。”
第73章
司微跟著秦崢一路往南地走,卻也並不是兩眼一抹黑,什麽都不打聽。
吳崖諳本就是南地人,他外祖家,原便是在充州博宜——充州臨海,博宜則在充州以東,距離海邊不過七八裡地。
某種程度上來說,算得上是整個大歷版圖上,最東邊的位置。
而此行出來,司微為了穩妥,便拐帶了吳崖諳一道南下。
吳崖諳外祖家在充州博宜一帶經營多年,手裡更是握著商道,每每商隊通行,往來間的消息絕不會少了去。
再加上他想攀上誠毅郡王,於是二人算是一拍即合,不僅跟著司微一道南下,但凡司微所問,吳崖諳則更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有這麽個自幼在南地長大的人做中,再加上司微上輩子練就出來的眼界和閱歷——喝西北風什麽的,想也知曉不可能。
不過思及自己的打算,司微猶豫了下,還是提醒秦崢:
“此行對於殿下來說,或許只是為著查案而做的偽裝,但於我而言,卻是正兒八經想和吳崖諳一道做些買賣生意……”
“若不顧及殿下,恐怕接下來,就得是在縈州置業,先把手裡的東西鋪排開來。”
“這一來二去的,也怕是耽誤了殿下辦事。”
秦崢輕笑一聲,對此倒是不以為意:“你且自做你的買賣去,若你不打算做些買賣,我才該要頭疼。”
“至於查案,你也說了,南地地廣,牽扯甚大……非是一朝一夕之事。”
他抬眼看向司微,眼底透著股子鋒芒:“再者,我也得瞧瞧,這山高皇帝遠的地界兒,這些官員治下的百姓,又都是個什麽模樣。”
說到最後,秦崢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更似是喃喃:
“我也得好生瞧瞧,南地這片渾水潭子底下興風作浪的海龍王,到底是怎麽個肚量。”
“這海龍王的龍宮,如今又該是修在何處……”
司微聽得秦崢的意思,便已知他心下有自己的打算。
既然秦崢都這麽說了,司微便也不再顧及他。
待到了客棧,服侍著尤氏安頓下來,留了雪酥在客棧陪著尤氏,司微便拽了吳崖諳出門。
吳崖諳噯噯兩聲,半推半就的也就跟著司微出來了。
客棧門口,他自司微手裡扯回自己的袖子,嘟囔著:“我原還想著再和郡……公子再攀扯攀扯關系,偏你小子是個急性子,連這點子時間都等不及。”
司微翻了個白眼:“別了吧,等你慢慢吞吞的收拾好,他一早就帶著人沒影兒了。”
吳崖諳胖乎乎的臉上透著幾分錯愕:“這不該是剛安頓下來麽?”
司微搖了搖頭:“左右這些事,都有他身邊兒的人幫著打理,哪裡需要他親自過問……罷了,先不說這些,上回你跟我說,你外祖家中有采珠船?”
吳崖諳點了點頭,跟著司微走在街上,太過龐大富貴的體型任是誰見了都得多看兩眼,偏他自個兒習以為常,並不在意,隻目光多有在過往容貌出眾些的女子身上流連,嘴裡說話倒還算是認真:
“對,是有那麽兩艘采珠船,每年三月,便要殺牲祭祀海神,而後采珠人便腰系長繩,持著籃子下海。”
司微問詢道:“海珠可易得?”
吳崖諳飄忽著的目光略略一沉,似是想起了什麽:“……並不易得,采珠人下海,腰縛長繩,口含錫管,使魚皮熬製出的膠皮袋子包覆耳鼻脖頸,沉入水中時,最深可達四五百尺。”
“待其錫管中生氣將絕,便搖動身上長繩,由船上人迅速拉起,使以沸水煮熱了的毛毯包裹覆蓋其身。”
吳崖諳聲音有些遲緩:“無論是船上船工拉起時動作慢了,還是拿毯子包裹的速度慢了,這麽一條人命,怕就直接沒了……再有,運氣更不好一些的,不等晃動繩索將人拉上來,便已然葬身魚腹。”
“似是米粒大小的珍珠,在沿海沙灘上多搜尋些許,或能有所得,但若是那些個個頭再大些的海珠,除卻下海捕撈,否則尋常根本見不到。”
“是以越大的海珠,價格便越是昂貴……都是拿人命堆出來的。”
司微沉默了,他問詢吳崖諳此事,原是想著他家裡有采珠船,既是有采珠船,那想來弄來一些品相不怎麽好的珍珠研磨成粉,混進妝粉裡以做噱頭,或是單獨承裝了賣出去,都該是極有市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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