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個年歲還小的孩子們,則嘴裡嗷嗷嗷嗷的便撒了歡的撲了上去,他們倒是尚還不知能恢復戶籍,且讓官府再不追究過往少交的那些個苛捐雜稅是多麽重要的事,隻自顧自簇擁著新人各自跨進了婆家的屋門,惦記著等會兒該散的喜糖。
司家大宅拿來安置這些學生、員工的院子,跨院裡的兩處偏院,佔地面積加起來也隻比主院小了五分之一,後來又修改增建過,並不顯得擠恰,反倒頗有一種老北京四合院時的那種熱鬧的人氣。
待這些人熱熱鬧鬧的散開了,尤氏使喚了司微去陪著秦崢,自個兒帶了人去安排宴席。
司微從一早備好的喜糖裡抓了一大把來,蹭到秦崢身邊示意他伸手,直接便都塞給了秦崢:“喏,多吃點喜糖沾沾喜氣。”
秦崢措不及防手裡被塞了一把糖塊,垂眼瞧了半晌,方才拿手捏了一塊出來:這倒是稀奇,他這輩子,也就是小的時候,被母妃這般拿糖哄過。
剝去外頭拿糯米紙裹著的外衣,秦崢將糖塊塞進了嘴裡。
這糖不是單純的糖,焦褐色的糖裡裹挾了瓜子、核桃仁和杏仁,質地晶瑩之余,口感也很是奇特。
司微也跟著剝了個糖塞進嘴裡,這種硬質的牛軋糖,既甜口,又能當做磨牙,放在糖漿裡凝固的堅果又富含微量元素,是司微上輩子在孤兒院裡時最喜歡的加餐零食,帶著滿滿的童年回憶。
也算是司微在這個婚禮上塞的一點私貨。
不期然想起上輩子的司微突然便聽身邊的秦崢開口:“這場婚禮辦下來,著實粗陋,不成體統。”
司微忽然便樂了:“殿下,這是第一回見這種婚禮吧?”
秦崢側了臉看他。
司微瞧著眼前抬了大桌子,錯落著擺了一院子的臉上洋溢著笑容的婦人們:“其實他們的婚禮已經很不錯了,至少還有個禮,有專門的司儀,有正兒八經的嫁衣。”
“我在林灣村的時候,也見過村人擺酒席,一輛驢車拉著一個一身紅衣裳的新婦進了門,拜了公婆,熱熱鬧鬧的擺上幾桌,便算是成了。”
“似是這種儀式,再怎麽都不過是走個流程,奢侈也好,簡單也罷,他們自個兒能把日子過好了,那就比什麽都好。”
“富貴的日子有富貴的過法,一般的日子也有一般的過法。”
“這天下啊,能跟殿下的眼界相媲美的,那定然不是什麽尋常百姓的日子。”
司微嘎吱嘎吱嚼著嘴裡的牛軋糖,瞧著桌子都擺的差不多了,便示意玄策推了秦崢過去主桌落座——說是主桌倒也不盡然,桌上除卻秦崢玄策之外,還有尤氏司微雪酥並著一些紅顏裡的管理層:
“走了,吃席嘍!”
第104章
時人過節,除卻祭祖團圓之外,也就是各處廟會和紅白喜事是最為熱鬧的。
南地男丁凋敝,多興徭役,是以民間紅白二事多以白事為主,除卻富貴大戶人家,便是成婚、添丁之喜,卻也少有大辦的。
這麽一場在秦崢看來簡陋的婚禮,於紅顏的員工而言,已算是頗有牌面。
雖有人覺著堂前拜堂的新人有些多,但因著這場婚宴乃是主家幫著操持,更多有添補之處,卻也落得個皆大歡喜。
於是新嫁娘在婚房裡轉了一圈,請童子壓過床,嘗過半生不熟的餃子之後,也不再拘著什麽禮,跟著幾個新嫁娘一道湊了個桌子,熱熱鬧鬧開宴——
禮不下庶人,尋常百姓家雖有講究,更多卻是鄉間傳下來的風俗習慣,當真沒得和那些個正兒八經的官宦人家相比,自然是怎麽隨意便怎麽來,左右如今的司家大宅,還是女人居多,至於新郎官和那些個小子們,則早被趕到先前行禮的堂前院和司微等人聚在一處去了。
孩童的嬉笑聲混著少年人的打趣喧鬧,一時在這幾處院落裡四處蔓延。
司微也不去管幾個新郎官被好友如何壓著打鬧嬉戲,只和秦崢說起了這婚宴的席面。
沒得說,這場婚禮雖是尤氏和雪酥幫著慧娘他們上下操持,司微卻也不是什麽都不管不問,有些東西還真就得是遞到他眼前過了眼來挑的。
這席面的種類也有講究,諸如二八席、八八席、十二八席……
如今司微定下的這一桌席面,便是八八席。
八八席,取菜品中八碟八碗與好事成雙、四平八穩之意,前席選三乾、三鮮、三冷葷,取正九之數,意為久、有。
正席為八碟八碗,八碟取四葷四素,四涼四熱,八碗則是正兒八經的硬菜,三牲六畜根據菜式而選,無有定數。
正席過後上羹湯,取鹹甜兩種,輔以米面餅子做尾席……尾席一般要剩,剩的多為有,故而多取能放之物壓尾。
若是哪家喜宴、百日宴吃到最後,客人竟是連尾席都吃乾淨了,主家難免面上不好看,還徒惹笑話——蓋因是席面整治的不足,沒能教賓客填飽肚子,才教吃到了最後拿這些個頂餓飽腹的米面填肚子。
是以時下諸如吃喜宴、百日宴之時,多有說“送米面”之言。
這些個東西,司微原是不知的,還是司微幫著尤氏打理這些個東西時,才從尤氏那聽來了這許多的講究。
此時與秦崢說來,倒也算是頭頭是道。
秦崢聽著司微說話,一邊左手執筷挾了塊肘子肉進碗裡,戳了戳,於是那肘子便連皮帶肉顫顫巍巍的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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