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海王面色鐵青,對紫衫軍中兩名高級軍官大叫:“坎通納,基恩,你們為什麽會來這裡?沒有我的命令,紫衫軍為何擅自行動?”
海王雖是選出來的,卻也不是傀儡。
布拉佛斯最強的一支海軍力量,紫帆艦隊,就歸海王統帥。
布拉佛斯人崇尚紫色,紫帆艦隊有深紫色的船殼,淺紫色的帆,就連在艦隊服役的軍官,也穿紫色皮甲、板甲、披風。
他們的刀劍,劍鞘劍柄,一樣由紫檀木打造。
而紫帆艦中有兩個軍種,海軍與騎兵。
騎兵是仿照重甲騎士打造的海軍陸戰隊,能騎馬砍殺,也能在接舷戰中以一敵十。
他們被稱作“紫衫軍”,是海王的直屬部隊,類似王家衛隊,海王最忠誠的屬下。
“抱歉,陛下。”有一張典型惡人臉的基恩別過頭,歎道:“不能放龍之母離開。”
“讓千面之神帶走你們這群狗娘養的!”不信千面之神的老海王大罵一聲,強撐病體,擋在龍女王前面,大叫道:“誰敢動手!她是我的賓客,是布拉佛斯的賓客,我和看匙人發過誓,談判期間要保證她的安全,你們要毀了布拉佛斯的榮譽與鐵金庫的信譽嗎?”
哥白尼擠過人群,站在海王對面,意氣風發道:“費雷哥,你不再是海王了。”
哥白尼換了掉了之前在紫船上的深藍毛呢大衣。
此時頭戴銀色龍翼盔,身穿銀色板甲,胸前用金色彩釉鑲嵌出舉劍怒吼的泰坦巨人——海王的標志。
肩頭有一條小銀龍扣住一襲銀線織就的披風,披風上有黑色的梯形通天塔,塔中間盤了一條銀龍,這是亞拉松家族的族徽。
“哥白尼,是你?”海王驚怒交加,呵斥道:“你一個新晉的低級博士,為何穿上了海王的鎧甲?”
“嘿嘿,還不明白嗎?”哥白尼興奮得難以自持,紫色眸子爬上分叉樹枝般的血絲網。
他拍拍自己胸口,冷笑道:“你和議會對魔龍之母的綏靖政策讓一些仁人志士很不滿,一批志同道合的同伴在我的號召下發動了政變。
此時,我們已經控制不作為的議會,現在就要廢除你海王的身份,讓一切回到正軌。”
“你瘋了?”費雷哥面色蒼白,身體搖搖晃晃,不可置信吼道:“布拉佛斯建國九百七十四年,經歷四十五任海王,從沒出現過一次政變上台的海王,甚至......”
他苦澀道:“我是唯一一個被紫衫軍背叛的海王。”
“抱歉,陛下,”基恩硬邦的臉頰露出幾分愧色,卻又迅速變得堅定,“所有罪責與恥辱由我們這些人承擔,哪怕被後人唾沫千百萬年。
可為了布拉佛斯,為了世界和平,為了九大城邦的千萬善良民眾,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抱歉,各位,”丹妮撐著桌面,面色蒼白,似乎要嘔吐的惡心模樣,“本來不想打擾你們的政變活動。
畢竟,布拉佛斯軍人政變耶!千年難得見一回。
可你這醜臉男,說的話太惡心,隔夜飯都忍不住要吐出來了。”
“丹妮,十多年不見,你長這麽大了,”哥白尼把視線轉向龍女王,神色複雜道,“這次政變雖因你而起,不過不用擔心,隨我去海王宮,我發誓保證你的安全。”
“行了,語言就像風。這年頭,發誓等於放屁,誰還會信呐?你先把政變搞完,然後再來談我們的事。”丹妮靠在椅背上,懶洋洋道。
龍女王的這種淡然態度讓哥白尼與一眾紫衫軍心中發緊:難道她有逃命的把握?
面對如此天羅地網,神靈降世也插翅難飛,她哪來的自信?
哥白尼擔憂地左看右看,卻沒發現任何破綻,心裡越發焦躁。
“丹妮,語言就像風,對你似乎沒效果,那只能讓刀劍——”
“住口!”老海王大聲咆哮:“要動她,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基恩勸道:“陛下——”
老海王費雷哥打斷他,冷冷道:“別叫我陛下,老夫也沒幾天可活的了。在病魔帶著我的最後一口氣之前,可不能先讓你們這群叛逆帶走我的榮耀。”
沒有遲疑,哥白尼一揮手,道:“殺!”
紫衫軍猶豫。
“殺了他,我們是叛軍!可不殺了前任海王,我們算什麽叛軍?”哥白尼別有所指地低吼道。
“殺!”
“殺!”
坎通納與基恩看到費雷哥老眼中的堅定與死志,不再猶豫,手中弩箭激射,嘴裡也一邊大聲下令。
“嗖嗖嗖......”
上百個紫甲士兵手中勁弩一齊射出,狹小空間內盡是箭影,吊燈下的燭光也跟著簌簌搖擺。
“叮叮當當......”首席劍士護在老海王身前,手中細薄刺劍揮擊出一片銀色劍網,絞飛二三十支利箭,剩下的全插在他自己身上,身後的海王竟毫發無損。
刺蝟一般的首席劍士別過頭,對神色呆滯的海王道:“抱...歉,陛...下,臣無能,不能保......”
一句話尚未說完,水舞者高大的身軀便轟然倒地,血水隨之在地板上蔓延開。
“你們竟真的......”老海王手指顫抖著從基恩、坎通納等一眾熟悉的面孔上滑過,最終落在哥白尼陰沉的臉龐,“好,很好,我在下面等你們!”
他似想明白了什麽,最後從困惑中解脫,竟笑了起來,回過頭看著面無表情的龍女王,道:“抱歉,想不到他們這麽狠,竟玩——嗤——”
哥白尼面色一變,疾步上前,猛力揮劍,“嗤——”
海王苦澀的笑容永遠停留在臉上,然後升高,下降,歪著滾在地上。
死不瞑目。
“嗤嗤——”
斷了頭的屍體還立在那,乾癟的脖子無力地噴出嘶嘶血霧。
大廳內墓室般靜謐,空氣中彌漫著血腥與恐懼。
“呼呼呼......”剛才那一劍似乎耗光了哥白尼所有的力氣,他杵著劍,一張充血的臉,扭曲成惡鬼模樣,森冷地盯著木然的龍女王:“死在這,或者,隨我去海王宮。”
與首席劍士一直護在海王身側一樣,異變發生後,傑洛·戴恩也立即拉下面罩,右手持劍,左手提著橡木椅子做盾牌,擋在丹妮身前。
“啪啪啪......”丹妮依舊坐在高背椅上,輕輕拍著巴掌,讚歎道:“連海王都殺,有種,我服了,詹姆·蘭尼斯特這會兒該放聲大笑——終於有人比我還爛啦!”
“哼,殺死費雷哥的人是你,你和傑洛·戴恩謀害了海王陛下與首席劍士魁羅。被我和紫衫軍坎通納、基恩兩位中隊長逮捕,關押在海王宮黑牢。
樓下那15個花衣刺客是你們的幫凶,也是這件事的證人。
而且你有前科,七國人民都知道,你在舊鎮違背賓客權利,火燒學城,屠戮學士。
九大自由貿易城邦,玉海諸城,維斯特洛,乃至整個世界的人都會相信我們。”哥白尼陰笑道。
“啪啪啪......”丹妮再次輕輕鼓掌,點頭道:“高!很高明的手段。不過我有疑問,你發動政變,有黑白之院與鐵金庫支持嗎?”
“拿下你,我會說服他們。”哥白尼舔舔嘴唇,自信道。
“唉,為什麽,為什麽我總遇到背信棄義、不守傳統的人?難道我被新時代淘汰,成了因循守舊的宋公爵?”丹妮仰頭望著天花板,歎息連連。
“誰是宋公爵?”哥白尼茫然道。
“宋襄公。”
“誰?算了,”哥白尼搖搖頭,嘲諷道,“你既喜歡胡亂招惹不該招惹的人,又喜歡以身犯險,遇到這種事,怪得了誰?”
丹妮面色一黑,叫道:“傑洛,走吧!”
“什——”
“轟隆!”在哥白尼與兩百紫衫軍反應過來前,龍女王身下的木頭地板突然裂開一個大口子,坐在椅子上的龍女王,站在她邊上的傑洛戴恩,一下子便落了下去。
“有地道?!”哥白尼駭然驚叫。
經驗老到的基恩與坎通納雖驚不亂,立即奔跑到窟窿口,只看了一眼,基恩便催促道:“來人,下去,立即跳下去!”
“咚,咚......”紫衫軍訓練有素,馬上就有四五個士兵拔出匕首,滑下通道。
鞋底與下方通道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
“我也去!”基恩心中不安,見有了探路的小弟,也縱身一躍,進入一處黑暗狹窄的光滑通道。
似乎是銅皮打造的滑梯,沿著一個斜坡滑行了.....僅僅四五米, 就進入一個拐角,磚頭通道,有腐爛菜葉與餿水的味道,垂直降落。
“噗通,噗通,噗通!”
冰冷幽暗的......水池?
不對,基恩回憶“綠鰻客棧”的地形,北面臨河......
這是貫穿布拉佛斯的運河!
剛才的銅皮滑梯連接客棧的垃圾通道。
想到這,他暗自松了一口氣,運河上有十幾條戰艦,都是他們的人,把綠鰻客棧圍得嚴嚴實實,對方插翅難飛。
——嘩啦啦!
河水突然激烈攪動起來,似乎有一條鯨魚從河底遊過。
那是什麽?
基恩放棄立即浮上河面的想法,反而一個孟扎子潛入更深的河底,向那處湍急水流方向遊過去。
因為他懷疑河底異常與龍女王有關。
可不能讓她逃了!
咦,冰冷的河水似乎......變得溫暖了?
基恩正驚疑間,前方河底像引爆一顆手雷——呃,他並不知道什麽是手雷。
“轟!”赤紅龍炎燒沸騰河水,大股大股滾燙蒸汽,混合紅色火焰,激烈向上噴射。
夾雜高溫高熱蒸汽的河水一下把基恩卷入其中。
就像在菜市場,活雞丟入放了滾燙開水的脫毛機,按下開關,瘋狂攪動。
一下子,基恩就由活雞變成脫毛的死雞,隨波逐流,成為千百具浮屍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