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人們並不知道,當初元令辰找上宋冰人,提的要求便是那人進門,需得是善待家中三個孩子的。
那人既然是宋冰人的親戚,自然早得了叮囑,不論心裡如何想,對待孩子,也是不得不盡心的。
“雖是如此,可這般急著攀高枝,吃相著實難看了些。人家嫡親的兄弟都不曾如此的。”
“那幾家也不曾有適齡的女兒啊……”
元令辰的三伯四伯,都是有女兒的,只不過年歲尚小,比元令辰還要年幼。
倒不是沒人起意與他們家定娃娃親,可元韌之和元致之也不是那等傻的。
弟弟做了國公,總歸不會虧待了侄子,他們兩家的兒子也不是扶不起的人,若能得了提攜,總好過在地裡刨食。
而自家有了前程,還怕女兒嫁不出去嗎?
何必那麽早就將自家孩子的終身許出去,怕只怕得不到好處,還鬧得兄弟離心,這才是得不償失。
就在族人們議論紛紛的時候,自村口緩緩進來兩輛馬車。
那車夫看到有族人聚集在路口,還扯著嗓門問了去元易之家的路。
族人們互相看看,交換了神色,便有人給他們指了路。
待馬車過去,便又再次議論開了。
“果然是來相看的。”
“聽聞那等高門大戶素來講究,即便要相看,也是尋個名目,由兩家長輩帶去,裝作偶遇般遠遠看上一眼,瞧著他們這般大張旗鼓,其實也沒把他們放在眼裡吧。”
“農戶人家倒沒那麽多講究,只聽聞那些大家族素來看中孩子名聲。”
“要我看,這般巴巴地上門,保不準是為了誰呢。”
“聽聞寶珠婚期將近,珉之他們明日就回京了。”
“難怪要這般急哄哄地上門。”
族人們看法,縣令夫人自然不知,此時的她已在元易之家的院門口下了馬車。
元易之帶著宋氏與一雙兒女迎了出來。
他其實並不情願,隻熬不過妻女的勸說,隻好應了下來。
可真正看到馬車停到自己面前時,面上的忐忑惶恐還掩都掩不住,再看到閔縣令也親自來了,更不是腳一軟險些跪倒在地上。
他其實並不知道,閔縣令本也是寒門出身。
梁朝本就是世家把持著朝堂,雖也有進士科明經科供寒門子弟入仕,但真正要往上爬,還是得靠家族勢力。
如今梁朝雖已覆滅,可世家的影響仍然存在,閔縣令只是前朝降臣,本身便比不上聖人自北地帶來的屬臣。
自己又是寒門出身,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他也不得不做出那等汲汲營營之舉。
可惜的是,他名下也只有一個未成親的幼子,在年歲上堪堪與元易之的次女配得上,若不然,他也不至於找上這家被斷了親的。
閔縣令心裡不是不遺憾,隻也沒法子,面對元易之還不得不以禮相待。
兩家人各懷心思地寒暄了一番,元令芨已偷眼看向了縣令身後那個有些瘦弱的少年。
以元令芨的眼光看,這少年容色算是上佳的,除了面色有些青白,倒無不妥之色。
可他的表情,卻稱不上好,想來是看不起他們這個破敗的家吧。
元令芨有些黯然地垂下頭,可心裡那股子冒出來的野心卻如野草般瘋長起來。
閔顧行的確很不喜元令芨,一方面也是覺得他是縣令之子,娶一個農女,失了面子,日後在親友那裡難免抬不起頭。
但最重要的其實還是元令芨那個毫不掩飾的眼神。
也許在她自己看來,已經十分隱晦,可看在閔顧行眼裡,便是野心勃勃,昭然若揭。
因此對著元令芨,更多了幾分不喜,倒是元令芨身後那個稍小一些的女子,一雙明亮的眸子極討人喜歡。
可他心裡也清楚,自己爹娘此行真正的目的。
便將心底那抹悸動受了,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也不在意他們到底說了什麽。
直到了最後,聽到他爹小心地試探:“聽聞衛國公於前日回鄉了,我等欲要拜見,不知是否方便。”
這官場之中也是有規矩的,他們既然到了衛國公眼皮子底下,也沒有不上門拜見的理,人見不見他們又要另說,但他們作為下官,卻不能失了禮數。
當然,這其中也有試探元易之深淺的意思,他想知道,這個被斷了親的二哥,在衛國公眼裡,到底有幾分分量。
元易之為難地搖搖頭:“珉之是自小被過繼出去,他那個繼母不好相與,我們自小並不親厚,後來他離鄉投奔了聖人麾下,才被族中做主讓他一家回到我爹娘名下,後來我們一家因做錯了事,被逐出了家門……”
他將一切和盤托出,也是為了告訴閔縣令,自家與衛國公家中並不十分親厚。
若他們因此歇了那個心,對她女兒也許還是好事。
若他們還有意結親,那麽也算如了女兒的願,而有他此番的實言相告在前,他們若不能如願,也不至於怪罪到他們頭上。
這話果然是叫閔縣令打了退堂鼓。
他與自己夫人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些退意。
總歸聖人信任的高官不止元珉之一個,沒了這家,還能試試另外幾家。
不過既然來了這裡,衛國公那裡不去見總也說不過去。
“就是遞個話,若不得空,便罷了。”
元易之仍是搖頭:“明府來得不巧,珉之他一早便帶著家人上山祭拜長輩了,恐怕今日不一定得空……”
這番祭拜,不是普通的祭拜,光是祭品都要好幾個人抬,這般隆重,也不是一時半會能下得來的。
閔縣令聞言,不再強人所難:“既然如此,我們便告辭了。”
他急著回去找下家,也無意在此停留,直接便帶著妻兒出了元易之家。
再不曾提兩家兒女的親事。
元易之便知,這事已是黃了,他心裡微歎,也不知是可惜,還是慶幸。
送走閔縣令一家,回頭就見著面色難看的元令芨。
“爹,您為何要那樣說?”
元易之看著她不掩怒氣的神色,頹然道:“是爹太無用。”
他眼底一抹淚光深深刺到元令芨的心裡,她這才恍然發覺,自己竟做出了質問親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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