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族中來送親的人,家中都是受過她家恩惠的,又有此次雲耳的事在。
她們來之前便已被家裡人千叮嚀萬囑咐,自不會在喜宴上鬧出什麽事。
也有心給元寶珠做臉,加之心裡也的確是好奇得緊,這會子便說笑著讓元寶珠將那嫁衣拿出來試試。
而剛開始說話的元令芨,卻已被一個圓臉的族妹有意無意地擠到了一邊。
元寶珠見著時辰差不多了,便點頭同意了。
這時屋裡大部分人都自動避了出去,留下元令辰沈氏等人幫著元寶珠穿戴。
這個時間十分漫長,待門再次打開。
便只見著背對著眾人而坐的元寶珠,此時她的長發散在肩後,隱隱能看到幾片衣角。
可光是看到這些,已是讓人舍不得移開目光。
此時族中請的全福人給元寶珠梳了頭,淨了面,再由元令辰幫忙上了妝。
族中送嫁的姐妹,俱都是說不出來了,這般靜默了許久,才有人打破沉寂。
“這嫁衣也太美了些。”
“寶珠可真是有福氣呢。”
她們小時,正是世道最艱難的時候,族中雖有族學,可這裡大部分人是不曾去過的。
不識得多少字,更是說不出什麽錦繡一般的話來。
但她們眼中的羨慕神色卻幾乎要凝成了實質。
猶以元令芨為最。
她其實知道這樣不應該,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腦海中甚至有一個念頭,要將這一切都毀去。
可這個想法也只是存在於一瞬間,很快就被她甩在了腦後。
她聽著族中姐妹嘰嘰喳喳地說著好話奉承元寶珠,心裡覺得酸澀難當。
便趁著人不注意,獨自出了門。
衛國公府前院,元珉之恭敬地將一個身著錦衣的中年男子迎進了門。
他其實也沒料到這位會親自前來。
“陛下,今日府中往來賓客繁雜,您此番白龍魚服隻帶一個護衛……”
前面那人擺擺手:“你且住嘴,這話朕不愛聽。”
元珉之覺得無奈,他不過是擔心聖人在他家出了意外,連累他家人而已,其他的事,他才不會多管。
“那不然臣給您安排院落,歇歇腳。”
“朕就隨處走走,你且去忙你的。”
他此番出宮,只是想松乏松乏,剛巧衛國公府離著宮裡近,家裡又辦著喜事,正是熱鬧的時候,這才過來這裡。
可不是過來專程給人說教的,也不想讓人太過干涉他的去向。
“那不然臣使人給您引路?省得有人不長眼衝撞了您……”
元珉之想著錢洄身手好,不如與女兒商量將他調過來。
這回皇帝倒沒拒絕,元珉之忙不迭讓人去找元令辰,自己引著皇帝入內。
才走了沒一會兒,就見錢洄迎面來了。
算算時間,他派去的人恐怕還沒見到自己女兒呢。
可他來不及細想這些,甚至見到錢洄來這麽快,心裡還長松了口氣,他略略交待了幾句,便在皇帝催促的神色中出去了。
錢洄不是什麽話多的人,低眉順眼地跟在後面,也沒什麽存在感。
一行人隻挑了僻靜的地方走走看看,不曾往人多的地方去。
元寶珠的屋裡,元令辰已幫她上好了妝,戴上了金冠,這時才讓人完完全全地看到元寶珠妝成之後的樣子。
自又是一番驚歎。
元令辰放下眉黛,左右看看:“元令芨還未回來?”
錢洄本是暗中看著元令芨的,可系統告訴她元珉之正派了人過來尋她,要借錢洄去保護皇帝。
她也沒多想,就讓錢洄過去了,另外叫了蘇荷去尋了元令芨。
之後便專心給元寶珠上起了妝。
一直到做完事,才注意到元令芨還未回來。
族中幾個姐妹也都面面相覷:“方才還在呢,這會也不知去了何處?”
這時蘇荷回來了,隻遠遠地對元令辰搖頭,想來是不曾尋到人。
元令辰並沒有太著急,因為系統始終沒有說話。
萬一她真要對他們家不利,系統不會這樣安靜,便又叫了迎夏,冬青:“你們跟著蘇荷再去院裡找找,若見到了人,便讓她快些回來,莫在外面逗留。”
此時元令芨倒並非故意不回去,只是元家內宅太大,她心神不定地出了元寶珠的院子,回過神來時卻不知自己到了何處。
轉著轉著到了一樹含苞欲放的垂絲海棠下面,因太過著急,她的雙頰已帶著微紅。
她的容色本就不俗,再有這海棠的襯托,看在旁人眼裡,便是人比花嬌的樣子。
皇帝饒有興味看著不遠處著急徘徊的元令芨。
他回頭看向錢洄:“可認得她?”
錢洄頓了片刻,垂下眼:“是元氏族中的。”
“原是衛國公的族親。”
皇帝眼底笑意更濃:“能進了衛國公府的,不是普通的族親吧?”
“小人聽聞寶珠女郎並無嫡親的姐妹,京中也無相識的閨中密友,他們族中便尋了幾個適齡前來送親……”
皇帝聞言挑了挑眉, 興趣便淡了幾分。
他轉身慢悠悠地往來時的路走了,錢洄面不改色地提步跟上。
這裡發生的事,很快便被系統告知了元令辰。
她沉思了片刻,臉上有些凝重。
等到元令芨匆匆趕回,元令辰也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並未說她什麽。
可這樣的目光,反而讓元令芨心下不安。
“嬋兒為何這樣看我?”
“你發髻有些歪了。”
元令芨忙用手去觸碰自己的發髻,果然摸到有些凌亂的碎發,應當是經過樹下時不小心被樹梢勾住了。
她便有些羞赧,別過身去將發髻整理好。
另一邊皇帝果然旁敲側擊地問了元珉之:“聽聞元家特意挑了適齡的女郎給你妹妹送親?”
元珉之不明所以,隻好如實道:“確有此事。”
“既然來了,倒不妨留人多住幾日。”
這樣的明顯的話,讓元珉之也有些驚了:“陛下……”
皇帝意味深長地回頭看了眼錢洄,起身道:“時候不早,朕也該回宮了。”
元珉之將人送出府外,一直目送人離去,隨後匆匆折了回來,果然見錢洄還留在原地。
“方才發生了何事?”他知道皇帝絕不會無緣無故關心起族中來送嫁的女郎,定是其中發生了什麽。
錢洄神色淡淡道:“遇上了元令芨,恐怕是起了幾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