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令芨的容色的確容易讓人眼前一亮,可那位不說閱美無數,但也不至於隨便看上一個容色不錯的就起意帶回宮裡去吧……
“其實多半還是看在您的面上……”
元珉之手握重兵,那位要忌憚也是人之常情,偏偏他本要入宮的妹妹入不了宮,女兒年歲又那樣小。
聖人尋不到牽製他的東西,寢食難安也是正常。
元家的族親,雖說沒有他的至親那樣有用,但多少也能扯上些關系。
總歸只是宮中一個不高不低的位份,那位還是出得起的。
“這事我還是得與嬋兒合計合計。”
這時她根本沒有想到自己的爹娘與妻子,隻想到了女兒,他甚至都沒意識到,自己已是潛意識裡將女兒當成了可以依靠的存在。
“此事也不急於一時,至少也需等今日之後。”
元珉之沉著臉點頭。
皇帝在回宮之後,也不知是怎麽想的,賜下了一份豐厚的添妝。
元珉之卻是不喜反憂,只因辦著喜事,他不好拉著臉,隻好強自將情緒壓了下去。
一直到了林仲山迎親的隊伍到了院門外,經了好一番的為難才算到接到了人。
待拜別了長輩族親上了轎。
又元氏的族親攔在了車前,又是一番為難,才讓花轎出了門。
緊接著被抬出來的便是一抬接著一抬的嫁妝。
且不說那一件件的家具擺件,金銀玉飾,最讓人瞠目的還是後面那幾台被彩紙包著的土坯,整整齊齊地碼著。
“這衛國公府也太豪奢了些,坊間還有人說國公爺原是農戶出身,可見傳聞並不可信。”
“衛國公的嫡妻沈氏,原是前朝沈霽的孫女,沈家雖說被抄了家,可誰能知道他們是不是狡兔三窟,只需留下個一星半點,就夠他們受用了。”
此時沒人會想到貪墨之事,畢竟元珉之本也沒當多久的官,原先又一直在外征戰,即便想貪墨都尋不到機會。
故而還是沈氏的身世最值得說道。
當然還有另一種說法。
“聽聞衛國公本是高昌縣人氏,那裡的上元村,家家都種著香蕈,那香蕈是多金貴的東西……想來本也有些家底的。”
上元村因為出了一個衛國公,又本是處於京畿之地,村裡的事很快便被有心人查探到了。
坊間有此流言,倒也無人覺得奇怪。
“我方才數了數,嫁妝可有一百二十八抬,最後那幾台的土坯,足有一百塊。”
“若按照慣例,一塊土坯就是一頃田地,一百塊那不就是一百頃?那是五千畝田地啊……”
“聽聞還有一頂鮫綃紗製的帳子……”
鮫綃紗雖說價值百金,可真正知情的人卻是知道,這種料子是長期屬於缺貨狀態的。
要買到這種料子,靠的不僅是錢財,還需有足夠的人脈。
而能以鮫綃紗做嫁妝,那是極為長臉的事。
“你怕是沒見到方才那新嫁娘出來時穿的那一身,那可真是好生叫人羨慕啊。”說話的是一個年輕的婦人,口中說著羨慕,語氣卻是泛著淡淡的酸意。
周圍那些看熱鬧的婦人紛紛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般,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討論。
“頭上那頂金冠,整個京都怕是都無人能打造。”
元寶珠出門子時,是以扇遮面,那頂金冠便是這般入了人眼。
“還有腳上那麽大兩顆渾圓無暇的南珠,竟用來綴鞋面,真是暴殄天物啊。”
“這新嫁娘也不知行了幾輩子的善,竟能有這樣體面的時候……”
“聽聞是衛國公妹妹呢,你說若是衛國公女兒出嫁,又會是如何的場面?”
“衛國公隻得一嫡妻,連聖人賜的妾室都給拒了,那位嫡妻又隻得了一子一女,這排場怎麽也不該比妹妹小啊……”
“你可別說,聽聞衛國公疼愛女兒是出了名的,這在元家軍可都不是秘密,傳說早兩年,他便已心心念念要給女兒攢嫁妝了。”
“你竟連這事都知道?”
“內人的娘家侄兒前幾日被召進了元家軍……”
“聽聞元家軍那考核可是極為嚴格的,你那侄兒竟能進了那裡,想見也是不凡……”
這邊的話題慢慢被扯到了別處,而在花轎之內的元寶珠卻是聽著外面一道道的驚歎聲,想起了自己的前半生,心裡波瀾起伏。
她自小便得她爹娘疼愛,家中有什麽也都是緊著她來。
雖也不曾過過太苦的日子,但要說過得好,卻是絕對沒有的。
否則也不至於將那床蓋了兩年的被子看得那樣重,甚至還在侄女剛進家門時,給她擺那樣的臉色。
想到此,元寶珠輕輕喟歎一聲。
也就是侄女不與她計較,不僅救了她一命,還讓她從此過上了衣食無憂的好日子。
在族人還在喝著野菜粟米粥時,他們家就已吃上了香甜的稻米飯。
人家還穿著破舊的麻布衣服時,他們已是穿上了綾羅。
族中的那些姐妹還不知道頭面為何物時,她就有了不止一套的金銀玉飾。
這些全是靠著她家的侄女, 今日她出嫁,本該是高興的,可一想到這般離了家,便湧出了無窮的不舍。
她不知前路會如何,只知道,侄女為自己所做的一切,自己恐怕永生都難以忘懷。
……
這日裡,元珉之腳不沾地地忙活了整日。
也尋不到機會與元令辰說話,隻翌日一大早,元令辰去吃朝食時,見著元珉之早已端坐在了那裡。
除了他,同樣面色凝重的便是沈氏,想來前一晚,二人已是通過了氣。
陳氏和元錦安不明所以,見著他們這般,忍不住詢問:“是出了何事嗎?”
“聖人看中了元令芨……”
陳氏大驚:“什麽?”
元錦安也心下一沉:“當真?”
元珉之沉著臉點頭。
陳氏更加不解了:“可聖人是如何見著元令芨的?”
“他昨日白龍魚服入了府,無意間看到了迷路的令芨。”
這事嚴格說起來倒還真怪不得元令芨,雖然她進國公府的確有自己的小心思,可聖人那樣的存在她是萬萬不敢宵想的,她能想的也就是林仲山那邊迎親的某些小郎,想著借此與人搭上關系。
可元令辰看她看得緊,別說是搭話,只要是靠近他們,都有侍女在一邊提點,她即便再厚的臉皮也無法繼續了。
隻好歇了那個心思。
這日一大早,她已打算老老實實跟著族人回上元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