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錢洄得了元令辰的吩咐,連夜將米糧送去了通州城。
此時宋青權心無旁騖地與宋青衡對弈,就在錢洄進城的那一刻,宋青衡落下一子,笑言:“承讓了。”
宋青權面不改色:“此時說勝負,言之過早了吧。”
宋青衡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整了整衣衫,先出了門。
錢洄早得了元令辰的話,知道他們手段不凡,也沒有刻意隱匿身形,果然在進門的一刻,見到了負手而立的宋青權。
他的身後,是永遠笑臉迎人的宋青衡。
錢洄一臉意料之中的樣子:“承蒙青權先生關照,我家主人已在荊城落腳,她特意準備了一份謝禮,還請先生笑納。”
不待人拒絕,宋青權面前的空地上已堆成了一座不小的山。
他看了眼勝券在握的宋青權。
“替我謝過你家主人。”
錢洄的聲音已然遠去:“不必言謝。”
這裡的動靜很快就驚動了府中的人,這些人俱是肉體凡胎,哪裡見過這樣駭人的場面?
最先過來的那人仰起頭,看著憑空出現的小山,一手揉了揉脖子:“先生,這麽多米糧,是何處來的?”
關於這位先生,通州有傳言說他是靖王親往雲夢山迎來的。
雲夢山那是何等的地位,前朝開國的兩位國公,那都只是雲夢山最普通不過的門人。
甚至還有人說,那兩位國公,不過是雲夢山山主的仆從。
這些傳聞出處已不可考,但雲夢山的強大與神秘,那是毋庸置疑的。
甚至有傳說,雲夢山的山主一脈,本是天上謫仙人。
這些傳言,他本是將信將疑的,可如今這樣摧毀他認知的一幕,發生在眼前,這讓他如何懷疑?
宋青權已轉身離去:“使人將這些米糧,搬入糧庫,充作軍糧。”
他走後,不少人圍了過來:“這些都是從何處來的啊?”
“定然是先生所為。”
“我也覺得是,不然為何在一刻鍾前突然要將守衛撤了。”
“是啊,一刻鍾前,這塊地上,可不曾有什麽東西呢。”
“這麽說,先生真是傳說中的仙人?”
“八九不離十了。”
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渾然不知,離去的宋青權已將他們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聽到了耳中。
其實他並沒有想到錢洄真的會有此行。
之所以撤掉守衛,是因為宋青衡的猜測。
他說,那位女郎素來不喜佔人便宜,得了他的牌子,定然會想法子給他送一份厚禮。
他自然不信,便與宋青衡打了個賭。
想不到才一刻鍾,便等來了那人,一萬石米糧,雖不足以支撐軍中所需,但比之他給的令牌,顯然是要珍貴不少。
這樣的做法讓宋青權頗有些欣賞。
他在這個星球已存在了千年,這裡的女人多為男人附庸,她們理所應當地享受男人給予的一切。
這樣的人,他不至於輕視,但也絕不會將之看做一個值得平等溝通的人。
而元令辰,也許將會是僅有的幾個例外。
當然前提是,他面前的這個人,真的已將那人自心中剔除了。
否則按照他那針尖般大的心眼,他恐怕也不敢與那人結交呢。
宋青權眼前的陸序正負手立在一幅繡屏前,神色專注地看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而早他一步出現的宋青衡,神色有些一言難盡。
眼前這幅繡屏,應當是那位親自所繡,他家主子用的理由便是給他那便宜祖母賀壽。
可她定然不知,雲夢山另還有個“心靈手巧”的人工智能。
所以在拿到那幅繡屏時,他家主子拿出了第二份材料,交給宋青衡複製了一份。
複製品作為賀禮送去了老夫人那裡,正品卻被他主子留了下來,做成了繡屏,走哪帶哪。
這事除了他與宋青衡,還沒第四個人知道,從前的扶風應當也知道,但如今想來也是不知了。
宋青權只看了兩眼,便別開了目光,不是這繡屏不好,而是怕有人要小氣。
陸序自繡屏中收回目光,見著宋青權複雜的神色,心念一動,將繡屏收了。
一手很自然地摩挲著食指上一枚銀白的戒指,那繡屏此時便是放在了那戒指裡面。
“人已經來過了?”
宋青權點頭:“送了一萬石米糧。”
陸序輕笑一聲:“是她會做出來的事。”
迫不及待地要與她劃清界限,執拗地不肯接受他給予的東西,即便是迫不得已接受了,也會想辦法加倍奉還。
“您已恢復了記憶,為何不告訴她?”
“那只會讓她豎起渾身的防備。”
原先他受的傷也只是看起來重,之所以去上元村,只是為了讓她知道,他已失憶了。
如今目的已經達成,他暫時也不打算出現在她的面前。
宋青權沒有多問, 說起了正事:“靖王已聽聞陸家拿米糧賑災一事,有些不滿,想讓我們多給些米糧,一舉拿下帝京。”
“告訴他,帝京中那些世家個個都是肥羊,沒必要隻盯著我們一家。”
“他如今正左右為難呢。”
以靖王如今的兵力,攻入帝京並不是難事,難就難在,沒有足夠的錢糧賑災,怕賑災不力,反惹得民怨沸騰。
他也不是沒想過先坐上那位置,再勒令世家出錢出力。
可那些世家個個樹大根深,沒那麽容易撼動,不止如此,他還更擔心被陸家坐收了漁利。
所以才會叫雲夢山多出力,讓他不僅能打下江山,還能收獲無數民心。
“那你便推上一把,讓他不再為難。”
宋青權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按如今的形勢,靖王若提前改朝換代,便要面臨無錢糧賑災的局面。
他要麽向世家低頭,得個三瓜兩棗的,要麽與世家撕破臉,將錢糧抄了,隻這樣又會有兩種結果,靖王勝,則世家被滅,陸氏一家獨大,世家勝,靖王地位不穩,仍是要向陸家服軟。
至於陸家,隻憑賑災一事,就獲得了無數民心,靖王只要不想引起民憤,就不敢對陸家開刀。
所以他才那樣急切地求助雲夢山,因為在他眼裡,只有雲夢山才能製衡得了包括陸家在內的世家。
隻他並不知,如今的雲夢山,也是陸家人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