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審訊技巧,秦歡樂自認水平不及孟金良,雖然也擔心劉法醫,可此時身份略微尷尬,克制著沒發表個人意見,只是朝孟金良望過去,“怎麽弄?”
孟金良眼裡的煩躁一閃而過,“這公子哥兒有什麽毛病?”抱怨一句即止,自己調整了一下情緒,才道,“我上去了解一下情況,你們先等等。”
技術科的門半掩著,孟金良側頭望進去,見有兩個法醫正在忙碌的做化驗,唯獨劉茗臻正伏案寫著什麽,便屈指輕輕敲了敲門。
劉茗臻抬頭看了一眼,跟著站起身,“有事?”
孟金良向走廊指了一下,自己先行走了過去。
劉茗臻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稍緩一步,也跟著走了出來,又從外面帶上了辦公室的門,又追問了一遍,“怎麽了?”
孟金良先問了下化驗情況,知道還沒有結果出來,猶豫了一下,忽而抿著嘴一笑,“秦歡樂回來了,你還沒見著吧?我尋思晚上咱們一起聚聚呢,看看你有沒有時間。”
劉茗臻探究的看他一眼,“你們提審田公子了,他是說我什麽了?”
孟金良本來想佯裝不經意的將詢問夾雜在閑聊中的計劃被識破,沒成想劉茗臻這麽單刀直入,再也壓抑不住,伸手拉著她的胳膊,又向走廊深處避了避,焦急道:“這案子性質你也知道,這時候還是盡量別和那小子攪和到一起,沒半點好處!茗臻,你到底什麽時候和他有過交集?是以前還是最近?你詳細和我說說,我看看哪裡有疑點,會有被那小子歪曲利用的可能!”
劉茗臻想了想,“他怎麽說的,原話。”
對方一句話不接茬兒,孟金良無奈,隻得據實以告,“他隻說要見你,小吳怕他沒顧及說出什麽不知深淺的話,所以我才來問問你情況......你心裡有沒有數兒啊,哎,我都急死了,這時候你還不和我撂底,我怎麽替你周全啊,你們......”他覷著對方臉色,“到底怎麽回事啊?”
劉茗臻肅了肅神色,走回科室門口,開門向裡面吩咐了句:“出結果趕快送過來,我在樓下審訊室。”
孟金良忽然莫名其妙的有點兒生氣,伸手攔在了劉茗臻身前。
劉茗臻推了一下,穩穩的,居然沒有推開。
他內心裡翻騰的厲害,平時怎麽著都無所謂,眼下卻不容開半分玩笑,自己心裡急得都開了鍋,在外人面前強忍著,怎麽當事人自己卻這麽沒心沒肺的樣子!
他咬緊牙關,把那兩個滾燙的字在唇齒間轉了幾個來回,才帶著幾分擔憂、幾分委屈、幾分自己也未曾意識到的強勢,重重的喚出口來:“茗臻!”
劉茗臻淺談的歎了口氣,斂了下眼瞼,“小孟,你放心,我不是一個會輕易讓自己被卷進危險中的人。”
“你放心”這三個字一出口,孟金良倏然感到胸腔一陣酸痛,要不是場景太違和,他都要......
劉茗臻卻隻說了句:“走吧。”
審訊室門口,小吳跟著劉法醫一起走了進去。
田公子死氣沉沉的一張臉,在看到劉茗臻的瞬間,立時活泛起來,腰身一挺就要站起來,卻受製於座椅上的擋板沒有成功,伸著脖子情真意切的喊了一聲:“小姐姐!”
外頭的秦歡樂一陣牙酸,齜牙咧嘴的說了一句:“我是不是老了?”一回頭,就見旁邊的孟金良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情不自禁的抖了抖,沒敢再說話。
劉茗臻沒說話,小吳忙呵斥道:“你坐好!你要見的人已經來了,還是那句話,你要自己交代,還是問一句答一句?”
田公子對小吳有種骨子裡的蔑視,就像看著電視劇裡的路人甲乙丙,甚至在自己眼裡都不配擁有姓名,他可憐巴巴的望著劉茗臻,“我想來想去,這事只有你能給我作證了,那天在春天會所,所有的事你都是知道的。”
天降一口大黑鍋,他說的稀裡糊塗,小吳邊上聽的膽戰心驚,幻覺玻璃牆後面都要燒出兩個洞來了,提著一口氣,剛要再鎮壓一下,就看劉茗臻抬手製止了他,自己走上前去,正面對著田公子。
“四天前,也就是三號晚上,你違法購買鞭炮,違規放置在馬路中間,被我發現,下車製止了你,隨即我就開車離開了,全程不過五分鍾......請問你要我證明什麽?”她言簡意賅的撇清了被對方裹挾不清的危險。
“對啊,就是這件事!”田公子卻喊道,“你給我一個過肩摔,你忘了嗎?我腦仁兒都差點摔裂了,當時就想我一定要追你......不是!當時就摔暈過去了!然後再醒過來,就被我爸送來這裡了,我哪也沒去過,什麽都沒做過,你,”他手指在空中揮舞著戳點著小吳,“你就會讓我說說說!我能說什麽?我什麽都不知道能說什麽?”
他紈絝氣質一覽無余,開始撒潑。
秦歡樂在外頭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用肩膀頂了下孟金良,“打賭一百塊錢,能讓劉科長使出過肩摔的必殺技,這位不知死活的公子哥肯定是見色起意, 至少動了調戲的心思了。”
劉茗臻面無表情的看了看他,沒有接話,回身從桌上文件夾裡抽出一張照片,湊到田公子面前。
田公子不知所謂的看了看,也沒看出什麽名堂,半晌才睜大了眼睛,“這是我的車?”
“你說你什麽都不記得了?”劉茗臻忽然湊近,抬手蓋在了田公子的眼睛上,裡外眾人皆是一愣。
劉茗臻輕聲徐緩的問道:“也許你摔暈了,也許你宿醉未醒......在你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裡,有沒有隱約聽到過什麽,或者聞到過什麽?憑你的直覺,告訴我,你還記得什麽?你現在眼前有什麽?”
“我、我......”田公子像被點了穴,居然雙臂抗拒的抬到一半就停了下來,半張著嘴,遲疑著說:“有清潔劑的味道,嗆得人受不了,像醫院裡那股子消毒水,我不知道,形容不出來......曲曲折折的走廊,看不清楚,沒燈,我被裝在一個鐵籠子裡,蜷著身體像條狗......啊呸!”
他一把撫掉劉茗臻的手,眼神清明起來,“我才不是狗!”他嫌棄的又“呸”了幾下,忽然不解道:“可這都是我夢裡的情景啊,你不問,我都記不得了。”
孟金良眼神晦暗不明,惡狠狠的罵了句:“狗崽子!就會耍滑頭,一句實話沒有!”
秦歡樂卻錯愕的放下了耳機,喃喃道:“又是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