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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無不可對人言》隱形患者(19)
一棟臨街單身公寓下的馬路邊,一盞路燈煢煢孑立。

  橘色的光源向下漸層擴散,龔蓓蕾的豪車正沐浴在其間。

  密閉的車內空間裡,輕音樂清徐的流淌著。

  “蓓蕾,謝謝你。”蘇然輕輕的聲音,不留意,幾乎要和樂符雜糅在一起了。

  “不,蘇然,是我要謝謝你,”龔蓓蕾說這話,完全是出自真心的。

  她從來沒有想過原來人和人在一起,還能有這樣的相處模式,不是插科打諢,不是互相擠兌,不是聲東擊西,而是一種沉浸式的傾訴與解讀,“我心裡好久都沒有這麽敞亮過了,我都不知道,原來我自己還有這樣的一面。”

  蘇然緩慢的伸出手,蓋在龔蓓蕾的手背上。

  龔蓓蕾卻並沒有任何不適的反應,反而抬起另一隻手覆在了蘇然的手上,三隻手層疊成了人肉漢堡。

  這樣的姿勢拉近了兩人之間的物理距離,蘇然頓了頓,又抬起食指,小心翼翼的撥弄起龔蓓蕾落在眼角的一撮細發,掖在了她的耳後。

  和拍手背不同,這親密級別驟然上升的動作,讓龔蓓蕾明顯出於本能的向旁邊避了一下。

  蘇然靦腆的笑著,轉回身收回手,垂下頭沒有說話。

  靜默了一會兒。

  蘇然輕聲說:“蓓蕾,那我下車了,我家在三樓,如果以後有時間早一些的機會,希望你能來做做客,你也早點回去吧,開車小心。”

  “嗯,”龔蓓蕾整個人的氣質都莫名柔和了一些,見蘇然已經推開了車門,忙也跟著開門站到了車外,扶著車門說:“不過今天,是我話太多了,本來還說要聽一聽你的經歷和故事呢,結果全程都是我在說,你在聽,我覺得特別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你這樣說就是還沒有拿我當朋友,”蘇然扶了扶眼鏡框,在單元門前的幾節台階上衝著龔蓓蕾揮了揮手,“我們隨時聯系好嗎?電話,信息,都可以,我對你隨傳隨到,”他看到龔蓓蕾的神情略微有些閃爍,忙補了一句,“我現在的生活圈子裡,除了打工,只有你了。”

  龔蓓蕾抿著嘴唇點了點頭。

  居然生出了一點細微的依依不舍。

  著了魔一般。

  兩人之間關系微妙的改變,還是從晚飯開始的。

  蘇然選了一家氛圍很文藝的餐廳。

  入座後大大咧咧的龔蓓蕾哥倆好的一推餐牌,直通通的說:“要吃啥,別和我客氣,我今天心情也不好,咱倆誰也別提減肥這倆字啊,來頓駭人聽聞的卡路裡大餐,可勁兒造一回!”

  蘇然坐在她對面,兩邊手肘支在桌子上,探頭溫柔的望向她,輕聲說:“龔警官,你一直這樣嗎?”

  “我一直怎麽了?”龔蓓蕾眨眨眼睛,沒明白對方的意思。

  蘇然搖搖頭,很有分寸感的又退了回去。

  “你說啊,你說啊!你怎麽說話總是說一半啊?”龔蓓蕾最討厭這種不上不下的感覺了,被挑起了好奇心,手在桌面上拍了拍,催促著,“說啊!”

  蘇然從一片克制中抬起頭來,無聲的歎息了一下,目光真誠的說:“你外表看起來好像特別開朗又自信,但我總有一種感覺,你的內心也很孤獨吧,和我一樣,所以我能從你的眼睛裡讀到我自己的影子。”

  龔蓓蕾心頭不輕不重的悸動了一下,加上和老秦吵架的情緒延續,鼻頭一酸,強作鎮定的說:“哪兒啊,那是你不了解我,我這人可糙了,女漢子一個......”

  “那是因為你的溫柔沒有被人讀懂,”蘇然的語氣並不咄咄逼人,卻帶著一份綿軟的堅持,“也許連你自己也並沒有特別的了解自己,或者說並不願意面對這樣的自己吧,你想讓自己變得強大,想讓別人承認,想被所有人喜歡,總以為只要付出就一定會有被珍視被喜歡的一天,你把那些猶豫和軟弱,都留給了夜深人靜的自己,對嗎?”他的眼睛像是充滿了感同身受的憐憫,“當然,你也可以把我這些話都當成胡說八道,可我不想說謊,我從你的眼睛裡,我就是看到了這些。”

  龔蓓蕾的內心霎那間毫無預兆的酥軟成了一片水澤。

  “我......我真的給你這樣的感覺嗎?我從來沒有......我的朋友,還有家人,同事,怎麽從來沒有人和我說過這些?”

  “也許是孤獨的人之間才有的默契吧,”蘇然矜持的垂著視線,“我說過了,你可以當我是胡說八道,但我不想對你說謊,因為在我心裡,你是特別的,你值得所有最真誠的對待。”

  龔蓓蕾沉心想了想,掙扎著想要做出“脫敏”的努力,“嗨”了一聲,故作無所謂的又嘻嘻哈哈起來,“別別別,我可不特別,你是因為現在社交圈子太小了,等再過一段時間,你就......”

  “蓓蕾,”蘇然依然柔軟的打斷她的話,“我可以叫你蓓蕾嗎?”他眉眼愈發柔和,“你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堅強,就別總那麽逼自己了。”

  一顆心都如同被泡在了溫水裡,從裡到外的溫暖松懈。

  龔蓓蕾徹底放棄了抵抗,任由這股被挑逗起來的脆弱恣意流淌,大眼珠子上滿是落寞,“也許是我不夠......”

  “別這麽說,我不舍得看你這麽好的女孩責備自己,”蘇然探手過去,安撫的覆在了龔蓓蕾的手背上,聲音更加低沉下去,像一張綿密的蛛網,讓人撞進來,就再也難以掙脫出去,“如果你願意把我當成朋友,可以對我說說,我沒有什麽能為你做的,至少可以做你最忠誠的樹洞......”

  單身公寓三樓的一間房間裡,蘇然木訥著一張臉,站在黑色的窗簾後面,抬手將窗簾撥出了一條縫隙,剛好夠他的視線向下看到仍然站在原地的龔蓓蕾。

  過了很久,他手指一動,窗簾又無聲無息的合閉上了。

  同樣厚重的窗簾後面。

  秦歡樂和顏司承並排躺在並不甚寬廣的硬板床上。

  嚴格說起來,也不算第一次,那次去西北的時候,他們也算同舟共濟了好幾天的。

  只是和上次雷同,兩人此刻的表情也都沒有任何戲謔玩笑的痕跡。

  秦歡樂......那個未知的人,叫他秦歡樂......

  對手知道他,而他的眼前卻只有黑暗。

  “小樂......”顏司承看著黑暗中棚頂隱約的紋絡,清徐的說著。

  “顏老師,我說了你能不能換一個稱呼啊,你叫這個,我心理嚴重不適......”秦歡樂就像被馬蜂蟄了一下。

  顏司承靜默了幾秒,才又重新說道:“小樂......”

  秦歡樂:“......你高興就好吧。”

  顏司承語調平展,“如果我接下來做的一些事情,是出於無奈,就是主觀上是情非得已,客觀上卻會對你造成什麽傷害......那你能體諒我這麽做的初衷嗎?”

  “說的這麽繞,我都要讓你說迷糊了,”秦歡樂也平躺著,視線在棚頂上斑駁碎裂的牆皮上打轉,“你只要向我保證,無論你做什麽,都不會反噬到你自己,當然了,也不要帶累無辜的人,就好,至於我,皮糙肉厚的,你真的不用顧及哈。”

  “嗯。”顏司承看起來似乎真的沒有要為自己可能會做的事情做進一步的解釋。

  秦歡樂這招以退為進又失敗了,耐著性子等了一會兒,才側轉過身來,單手支頭,探起上半身來,努力在黑暗裡辨識著顏司承的五官輪廓,“你這人就是‘獨’慣了,這樣真不好,你想想我,再爛泥扶不上牆的,身邊也還有老潘,有花骨朵兒,有老孟啊,劉科長啊,這些朋友,真到了自己搞不定的時候,振臂一呼,好歹有個幫襯,你沒聽說過眾人拾柴火焰高,還有這個這個、獨木不成林之類的名言警句嗎?那一代代傳承下來的,可都是老祖宗們的思想精華!”

  環境太暗了,實在看不清對方的反應,他只能不由自主的又向前湊了湊,靠著鼻端的氣息,判斷著兩人之間未足毫厘的距離。

  “誒,”他把字句都含混不清成了一串低喃,“真不能帶我一起玩一次嗎?啊?啊?顏老師?我也想有點兒參與感,我也想提前看劇本......”

  他話一出口,後知後覺的打了個冷顫,被自己的膩糊語氣給驚著了。

  謔,這莫不是傳說中的撒嬌?

  太垮了也。

  顏司承的手在黑暗裡精準的握住了他的手腕,微微向下一拖,使秦歡樂自然的跟著動勢又重新躺倒了下來。

  可他猶不甘心,朝著顏司承的方向又擠了過去,“顏老師,你就說說嘛。”

  “噓,”顏司承手臂從他頸下穿過,環繞回來,掌心帶著微涼的溫度,虛虛的蓋在了秦歡樂的眼睛上,“這一天太長了,我也累了,先睡吧......”

  為了誆騙小孩子不鬧覺,他自己也以身作則的闔上了眼睛。

  說什麽呢?沒法說。

  他總不能向秦歡樂解釋自己將要如何實施傷害他的計劃吧。

  也許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那側臉抵靠在他肩頭的人,沒用多久,真的“善解人意”的睡著了。

  一夜紛繁入夢。

  一大早,孟金良的車,便抵達了劉茗臻家樓下。

  孟隊前半夜都睡的不怎麽安穩,翻來覆去都是劉茗臻那坐在地上脆弱的樣子,像一件高潔精致的青瓷,任何一個細微的裂痕都扎的他坐立難安。

  他可以永遠仰視她,但不能坐視她身處危險之中而無所作為。

  天還暗黑的時候,他已經輾轉著起身,通過系統便利,調閱著一切關於當年劉熠煬出事時的相關信息。

  至少他要弄清楚,紀展鵬到底是在用什麽威脅著劉茗臻。

  而且能讓紀展鵬關切至親自出馬的程度,那紀展鵬本身和王學力的催眠視頻中間,又會不會有什麽關系呢?

  約莫著快到了上班的時間,孟金良所幸早早的驅車到了劉茗臻家樓下。

  很快,劉法醫便英姿颯爽的從樓裡走出來,臉上早已沒有任何受過驚嚇傷害的痕跡。

  孟金良沒有下車打招呼,只是一路默默的跟在她的車尾,充當著保鏢的角色。

  開出去兩個街口,劉茗臻的車速降了下來,靠在路邊停下車。

  孟金良暗自歎了一口氣,想著怎麽自己連遠觀也不行了。

  他搖下車窗,甚至已經準備好了一套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的無懈可擊的說辭,反正他已經打定了主意,別的事情都好說,可事關對方的人生安全,無論如何也沒得妥協讓步的余地。

  劉茗臻彎腰看了看他,“孟隊,你的手機沒開機嗎?”

  “嗯?什麽?”孟金良沒想到對方第一句話是說這個,“你給我打電話了?”

  他低頭在口袋裡摸了摸,掏出了手機來,才發現在口袋裡不知道觸發了什麽界面,居然被轉換成了震動模式。

  劉茗臻看他面露不解,直接道:“隊裡應該也給你打電話了,我現在直接就要去案發現場,你是一起去,還是先回隊裡統籌安排?”

  孟金良這時候已經看到了通話記錄裡的若乾條未接來電,長年累月的職業敏感使他立即感覺到了某種緊迫,表情嚴肅了起來,乾脆直接抬頭望向劉茗臻,“怎麽回事?”

  劉茗臻向後退了一步,言簡意賅的說:“北直街往勝利路方向的高架橋洞底下,剛剛發現了一具男性屍體,屍體身著外賣員的服裝,具體身份還待進一步核實,致死原因是被人從背後勒頸後,用尖刀插入後心而死,凶器就被丟棄在屍體旁邊,是一位早起遛彎兒的老大爺發現後報案的。”

  孟金良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盤,但也沒有說什麽。

  “那我現在過去,你呢?”劉茗臻問。

  孟金良拽了一下安全帶,對著劉茗臻點了點頭,“我和你一起過去。”

  兩人的車前後腳抵達了案發現場。

  接警的轄區派出所已經先行將現場保護了起來,明黃色的警戒條環住一地血腥,隊裡的同事們也已經到了。

  “科長!”小黃眼裡只有自家領導,提著一個金屬工具箱小步跑過來,“我初步看了一下,有點兒邪門。”

  這邊孟金良也和小吳走向屍體旁邊。

  這高架橋洞下面十分荒涼,並沒有專門供人車通行的路徑,甚至還雜亂堆著一些垃圾與工程廢棄磚土,從下面通行的,除了圖省事不願意從高架上繞遠路的外賣員,也只有個別附近的居民,早起從這裡穿行去一個小早市買菜買早餐。

  所以, 監控並沒有覆蓋這個角落。

  它的存在,就像專為了解說這個城市醃臢的陰暗而存在。

  外賣員目測年紀三十幾歲的樣子,左手無名指上戴著一個極細的婚戒。

  黃色的外賣馬甲背心上一片血暈,但衣服上沒有破損,所以無法一眼判斷出是受了什麽致命傷。

  “錢包在,手機在,婚戒也在,凶手應該並不為劫財。”小吳說。

  孟金良掐著腰,沒上前去打擾技術科的工作,大致觀望了一下屍體的情況,“那是為了什麽?”

  劉茗臻摘下塑膠手套,站起身朝他走過來,“為了劫心。”

  “什麽意思?”孟金良不確定自己聽到的,是不是劉科長想要表達的。

  劉茗臻站到他身邊,視線引著他一起看向地上的屍體,“死者的心臟被整個剜下來,取走了。”

  孟金良視線冰冷。

  隨著小黃的起身,地上的屍體徹底露出了駭人的一幕:後心處拳頭大面積的皮肉被整個挖了下去,如同一個微型的核爆坑洞,斷層的血肉上一片凝固的黑紅痂塊......那驚恐的面部上,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大概在述說著他至死都沒有想到,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才會遭遇如此的飛來橫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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