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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無不可對人言》鏡像無間(19)
假的嗎?都是假的?

 所有的一切,從登這列開往之南市的綠皮火車開始,就已經時常讓他分辨不出真假善惡對錯,使他忽然生出一種莊周夢蝶的心境來。

 所謂的有跡可循,他一一回想卻倏然想起一件更加讓他脊背泛涼的事情來!

 “顏老師,小武去哪了?他走得出這座映射出來的之南城嗎?還有,還有如果時間到了,我完全不受岩桐蠱惑,他會放我走嗎?他如果不放我離開是了,他大可以像羅織一個假春叔那樣,放一個假的我回延平去,但那個嫌疑犯呢?如果假的我,押運一個假的嫌疑犯回去天呐,這一切太瘋狂了,你告訴我,這一切,都是我想多了吧?啊?是我喝酒頭!是我吃多了腦供血不足了胡思亂想!是不是?”

 顏司承抬眼,從後視鏡裡看著他,“小樂,我”

 “砰”的一聲巨響!

 秦歡樂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情。

 隻感到整個身體忽然隨著車身騰空而起,順勢在半空中反轉了不知道幾個三百六十度,直把他的內髒都拋摔的移了位置,眼前的一切也極速的顛倒旋轉著。

 他的腦袋狠狠的撞向車窗玻璃,腦子裡蕩水紋似的一蕩,黑白交錯間,肋間被安全帶勒到幾近窒息般的悶痛,冷汗一下就浸了出來。

 可驚呼還未來不及宣之於口,高速旋轉所產生的眩暈還沒有消去,車身落地帶來的震擊感就再次傳來,他全身骨頭都被震得散了架。

 有那麽幾秒鍾,他的大腦也已經近乎全黑的閃斷了。

 就在剛剛那雷光電閃之間,高速行駛的汽車,居然毫無預警的迎頭撞了一層透明的氣浪,如同致密的壁壘,使車身越起翻滾,此刻車頂落地,已經被砸擊得凹癟變形。

 周身的骨頭不知道有沒有斷,內髒不知道有沒有受傷。

 秦歡樂粗喘著,勉強撐起身,顧不得自己的情況,先伸手去夠前座顏司承的肩膀,攥住他一隅衣角,焦急的喊道:“顏老師!你怎麽樣?”

 顏司承臉色蒼白,顯然也受了創傷,右側額邊傷勢不知道是否嚴重,但鮮紅的血液順著眉毛流滿半邊臉的樣子,卻瞧著煞是觸目驚心!

 在秦歡樂一疊聲的呼喊中,顏司承微微穩了穩心神,

輕聲說:“我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但是腿被卡住了,現在有點麻痹,你如果沒受傷,咱們先想辦法出去,車裡,不安全。”

 油箱撞壞了,汽油正小滴小滴的滲漏出來。

 即便在一個不辨真偽的世界裡,也難以預知如此危險的爆炸,是否依然會帶給兩人不可預知的後果,此時不是豪賭的好契機,正如秦歡樂雖然深知顏司承不死之身,卻不代表對方不會生病不會受傷,不會流血不會疼痛一樣,這樣的事情,無論如何都讓他做不到有恃無恐。

 秦歡樂勉力動了動自己的四肢,感受了一下對自己身體的控制能力還好,沒有大問題。

 他跌跌撞撞的推開車門,從倒置的空隙裡掙扎著爬出來。

 車前身已經燃起了火光,這些微的紅光,愈發襯托的四野一片無垠的黑暗。

 他的衣服顏色深,看不清具體的傷口位置,但順著手臂的皮膚處,仍然有整片的擦傷和大股鮮血蜿蜒流下來。

 “顏老師,顏老師你堅持一下。”他跪趴下來,側頭貼近已經破碎的車窗,伸手撫在顏司承的臉。

 兩人的狀態都非常狼狽。

 前車門已經被撞壓的變形,秦歡樂只能用兩腿撐在車門兩側,借力去扳著拉手。

 顏司承的意識恢復了一些,在裡面也配合著開始扭轉體位,伸手扯開了安全帶的束縛,身體重心隨之向下一墜。

 他雙腿使不力,只能盡力反轉過身體,幫秦歡樂推著車門。

 車身的火焰越來越劇烈,危險迫在眉睫。

 是緊張焦急,也是熱火炙烤,秦歡樂滿臉濕汗,咬緊牙關,面部因用力而扭曲,掌心卡在窗框,不顧殘碎玻璃渣扎進皮膚的銳痛,使出吃奶的力氣,一聲高喊“啊!”

 車門被從卡槽裡別了出來。

 兩人再接再厲,終於合力撐開了大半扇車門。

 顏司承向外探出手。

 秦歡樂立刻爬起身來,攬住顏司承的肩膀,自己身體也有些虛浮,卻憑著一口心勁硬挺著,將顏司承拉出半個身位,隨即一手托住對方的背部,一手托住腿彎,咬牙將顏老師整個抱了起來,轉身大步跑離眼前已成滔天之勢的火海。

 火浪“嗶剝”作響,不時席卷至半空中,卷起一個火旋。

 秦歡樂不過強撐著跑了不足十步,耳邊便猝然傳來一聲炸裂巨響,整個人隨即被一片帶著灼燒炙烤的推背感衝擊著向前飛了出去,竟足足被推出了幾米遠。

 墜地的瞬間,秦歡樂雙臂環緊,憑著腰力生生扭轉了身姿,才使顏老師不至於再次遭受二次傷害,而是砸在了他的身,好歹有了些緩衝。

 碎石伴著金屬碎片,落雨般砸了下來。

 顏司承掙扎著俯身向下,用後背抵擋著,將秦歡樂的頭頸護在了懷裡。

 經過了這樣的衝擊之後,周遭總算短暫的恢復了些平靜。

 兩人都力竭的仰躺在地,大口喘息著。

 秦歡樂的身體像被車輪碾壓過,每一節都痛得難以忍受。

 鮮血混雜了灰土與汗水,將衣褲與皮膚幾乎粘連在了一起。

 秦歡樂手指蜷了一下,向身側移了移,先是勾住了顏司承的小拇指,隨即將對方的手全部包進了自己的掌心裡,緊緊的握著,半晌偏頭朝著旁邊空地狠狠啐了一口,罵道:“真他媽的操蛋!”

 他身體疲乏,實在沒那個腦力,去踅摸個什麽有水準有新意的罵人話,他隻想簡單粗暴的宣泄自己此刻的情緒。

 但這也僅僅是浮皮潦草的宣泄,真要是想深刻表達完整他此時此刻的心情,只怕得把這一句罵人話裹兩顆核彈,引爆了才算!

 “你還好嗎?”秦歡樂問。

 顏司承微閉了一下眼睛,呼出一口氣,像是極力忍著哪裡的傷,“是我大意了,白天一路暢行無阻,沒想到晚居然會這樣我沒事,再緩緩,應該就可以了。”

 他就這麽閉眼仰面躺著,已經毫不顧忌形象了。

 秦歡樂憋著一口氣,更多的是壓製不住的憤怒。

 他猝然坐起了身,一手深深扣著右側肋條,疼得一陣吸氣,“我手腳也沒事,應該沒有骨折,就是肋條,不知道是不是裂了,還是只是挫傷,不過不礙事,顏老師,你再歇歇,然後看看到底是傷了哪裡,還能不能走路。”

 他頓了頓,在顏司承的手拍了拍,“剛剛你看清楚了嗎?撞的是什麽鬼玩意兒?”

 顏司承沒說話,也沒睜開眼睛,只是微微搖了下頭,低聲說:“沒有,太快了。”

 “那我去看看。”秦歡樂捂著肋下站起身來,蹣跚著經過殘車遺骸,向前走到剛剛撞車的位置。

 大概就是這個區域。

 他憑著印象,警惕的小步向前試探。

 一步兩步腳尖忽然感到一陣輕微的阻滯。

 那感覺,就像是踢在了某種厚重啫喱物質,觸感卻並沒有想象中的堅韌。

 他蹙眉屏息,穩了穩精神,抬手緩緩向前方伸去就在他眼前,一層透明的屏障,顯現出方寸之間的形態,隨著他的碰觸,漾起了絲絲漣漪,波紋蕩了蕩,很快又恢復了“隱身”的狀態。

 秦歡樂不甘心,再次抬起手,覆在那屏障面,持續加力很快,奇妙的情況發生了,他的手掌居然緩緩“擠”破了屏障的阻隔,“穿越”到了屏障之內!

 他心跳加速,難以置信的頓了頓,才繼續向前,直至整個手臂和半個肩膀,都穿了過去,才又縮了回來。

 如此“疲軟”的屏障?

 不能夠啊?

 秦歡樂想了想,為了證實腦中的想法,再次抬起手,只不過這次是緊攥了拳頭,身體拉了個攻擊的姿態,猝然高速出拳!

 然而不出意外的,這一拳果然相比之前,遇到的阻礙要更堅硬,他的手指關節處甚至被撞的痛到有些發麻起來。

 原來是這樣嗎?

 秦歡樂試著放松自己的身體,整個人再次向前走去下一秒,他便陷入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觸感中,隨之臉部、前胸,以至於大部分的身體都衝過了屏障的阻隔。

 晦暗中,他嘴角終於勾起一個略帶嘲諷的弧度,想著不過如此。

 他慢慢的退回來,轉身向顏司承的方向走去。

 “顏老師,我知道怎麽過去了!顏”

 隨著他的走近顏老師緩緩睜開了眼睛,曲肘撐地,踉蹌著站起了身。

 只是

 秦歡樂一瞬間,覺得自己心尖尖的那一抔血都冰凍住了。

 在他眼前,同樣的位置,用同樣的姿勢站起身,用同樣的眼神望著他的,居然是一左一右的兩個顏老師一摸一樣的兩個顏老師!

 “小樂”兩個顏司承同時開口,伴著他的目光,又同時側頭,帶著同樣蹙眉的表情,同時質疑道,“怎麽會這樣?你是誰?什麽時候出現的?”

 秦歡樂表面不動聲色。

 內心卻已經開始山呼海嘯起來,岩漿卷襲千裡,都快要把自己給汽化了!

 他訝異的說不出話來,但卻不想在那個假的顏司承面前露怯,身子石像似的繃著,硬邦邦的說:“你們說,誰是真的。”

 話一出口,他便緊盯著兩人面孔細微的表情。

 心裡卻忍不住罵起人來,靠!為什麽顏老師的臉、手、胳膊,沒有什麽顯著的印記啊,要不然像春叔那樣,左右一對照,不是就很容易對啊,還有心臟啊,假的那個,心臟會不會是長在右邊的?

 對於他的提問,兩個顏司承都沒有急於剖白驗證自己的言辭與表態,只是彼此僵持不下的用氣場對峙著。

 秦歡樂一不做二不休,前一步道:“誰也不許動,我來聽聽你們的心跳,看看誰慌亂跳得快,誰的嫌疑就更大!”說是這麽說,畢竟他不能把自己的真實意圖直接曝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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