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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無不可對人言》朗華大廈(3)
  顏老師身形一動,手微微抬起來,向門外一指,還沒張口,秦歡樂便忙站起身向外衝去,嘴裡含混不清的悶聲道:“不用客氣,不用客氣,您坐,我自己去,自己去!”

  門外的走廊是幽長的,漆黑一片,只在棚頂安裝了一排聲控感應燈,隨著他的動作一路亮起來,可前一個亮起來,後一個便隨即熄滅,此起彼伏,銜接完美,像極了舞台上的追光,使他永遠只能看清楚自己腳下方寸間的一圈地面,而周遭皆隱秘在濃重的黑暗之中,像是藏匿著什麽怪獸,時刻準備著要將他一口吞沒。

  好歹他也在警校摸爬滾打了好幾年,一身的肌肉疙瘩,真要是和歹徒來個赤膊相見,倒也不一定鹿死誰手,但敵暗我明又另當別論了,所以他面上不顯,心裡卻更加留神警惕起來,恨不得多長出幾副耳朵眼睛來。

  狹長的走廊一直通向前方,沒有目的地,亦如沒有盡頭。

  他狀似莽撞的推開兩側一扇扇緊閉的房間門,借著房間裡經由窗外透進來的那一點點淺薄的光,確定著這間沒人......這間也沒有人......

  黑暗中一隻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胳膊上,看似毫不用力,卻又牢牢牽製住,使他不能再繼續向前。

  他無法忽視這突如其來的力量,扭頭笑了一下,“您怎麽走路不帶聲兒啊?嚇我一跳!”

  “這畢竟是我家,”顏司承只有一隻手臂暴露在燈光下,其余身體皆隱在黑暗中,溫和的說,“我比秦先生要熟一些。”

  他這話裡帶著些自己也不覺得的冷幽默,秦歡樂沒接茬兒,跟著對方的引領又向前走了幾步。

  顏司承放開了他,推開了旁邊的一扇門,裡面驟然明亮起來,隱約傳出些清淡的衛浴香氛的味道。

  秦歡樂連忙示好的點點頭,走進去鎖好門,大剌剌的向裡走了幾步,掀開馬桶蓋兒,靜了幾秒,又躡手躡腳的走回來,趴在門邊向外聽了聽——外面毫無聲息。

  他到洗手台邊上,把水龍頭開到最大,盤腿坐在地面上,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又按著耳朵裡那隱形的話筒,聽到裡面響了好幾聲,對方才接起來。

  秦歡樂手攏在嘴邊,氣急敗壞的壓低了聲音斥道:“龔蓓蕾你搞什麽搞?就這麽坑害你同一個戰壕裡的戰友是吧?說好了要給我技術支持呢,啊?你這是野到哪兒去了?”

  那邊傳來龔蓓蕾戲謔的聲音,“老秦,你要什麽技術支持啊?我看你就是假公濟私,借著查案的名義上人家混晚飯去了吧,怎麽著?包子好吃嗎?”

  “少廢話!”秦歡樂砸吧砸吧嘴,回味了一下嘴裡肉汁香的余味,想說就這麽一個包子,喂耗子呢?哪裡吃得飽!不過說出口的卻又比包子重要多了,他急切道:“說正經的呢,你快給我查查,這個顏什麽承的,他家房子是什麽構造?有沒有戶型圖?我這親身進來可真感覺有點瘮得慌。”

  他邊說話邊將腦袋一側貼在地面上,把自己身體弓成一個麻花,在光潔的地磚上沒發現任何東西,連根頭髮也沒有,不由深深的皺了一下眉,又將手機輕輕的放在洗手台邊緣上,從羽絨服內袋裡掏出一副乳膠手套來戴上,小心翼翼的打開洗手台上下的兩個櫃子。

  櫃子裡完全是空的。

  秦歡樂臉上的表情不太歡樂了,不甘心的站起來,又拿起水龍頭旁唯一的一塊香皂,明顯是剛拆封沒有用過的。

  他拿起來放在鼻子下聞了聞,說不清楚,

好像是一種松香柏木之類的香型,市面上並不常見的味道。  他暗自思忖,也許這有錢人的品味就是不一樣。

  他這一套動作有條不紊,速度極快,耳機那頭很快傳來龔蓓蕾的聲音,“老秦,房子沒來得及查,可我剛才接到‘大保健’的電話了。”

  大保健是他們倆對厲寶劍同志的愛稱。

  秦歡樂手上沒停,“他不是在局裡給咱們做後援嗎?他怎麽了,發現什麽了?”

  “沒有,”龔蓓蕾明顯底氣有些不足,“大保健他、他說既然早晚都要被整合,那還不如提前熟悉熟悉崗位,趁著下午沒事兒,就溜達到報警中心那邊去接報警電話了。”

  秦歡樂氣得差點把粘住眼尾的膠帶崩開,“他還能不能有點出息啊,啊?這不還有一個星期呢嘛,急什麽啊?”

  “你別急呀,”龔蓓蕾知道他是屬順毛驢的,昧著良心掏出幾句好話哄他,才說,“他說了,都是為人民服務嘛,就要當個螺絲釘,組織哪裡有需要就往哪裡釘......”

  “行了,少說廢話吧!”秦歡樂小心翼翼的關好櫃門,又向一旁的白色浴缸裡望去。

  他掏出一隻激光筆,仔細的照射著牆面與潔具之間每一個細小幽暗的角落——以他過往的經驗來看,沒有任何案件,施害人是能做到完全不留下痕跡的,而自家的洗手間,又往往是清洗與善後的最直觀場所,施害人百密一疏是必然的事。

  這是他與顏司承的第一次接觸,任何細節,都可能會對之後推導證據產生至關重要的作用。

  除非顏司承真的無辜。

  龔蓓蕾聲音小了些,“老秦,你別急著生氣,跟你說,大保健還真沒白去接電話,那個關山鶴,他又出事了!”

  “什麽?你說清楚點!”秦歡樂一驚,不覺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說來也巧,厲寶劍本來只是觀摩學習,趁著同事要去上廁所,打替班的接起來第一個報警電話,就是一個慌張的路人打來的,說是在市人民醫院的地下停車場裡,看到一個男人趴躺在地上,腦袋上一攤血跡,周圍也沒有凶器,也沒有施害人,那路人也沒敢太靠前,連忙躲進自己車裡,打了這通報警電話。

  厲寶劍給上廁所回來的同事讓了地方,在走廊裡越想越覺得奇怪,忍不住給市人民醫院那邊出警的民警打電話問了一下,果然那個被襲擊的人,就是關山鶴。

  “他原本是去醫院給脖子上的傷口換藥的,口袋裡還裝著新開的消炎藥和掛號收據呢,哪想到剛到車庫,就被鑿開瓢兒了,現在正在市人民醫院急救呢,”龔蓓蕾“嘖嘖”兩聲,“要我說也真是命大,好歹又一次保住了命,不過目前仍是深度昏迷狀態。”

  “沒凶器?沒施害人?”秦歡樂想想又補充了一條,“沒監控畫面?”

  龔蓓蕾“嗯”了一聲,“是個監控死角。”

  秦歡樂皺著眉直起老腰,難以置信的問:“這他媽活見鬼了啊,這人怎麽跟這姓關的乾上了,這姓關的到底有沒有問題,有沒有仇家呀?刑偵那邊怎麽做的背調啊?”

  “你先別急啊,”龔蓓蕾忙道,“都是電話裡說的那麽一嘴,具體不了,我這不正想著你這邊沒什麽進展,不如我先抽空回趟局裡,看一看具體怎麽個情況,是不是刑偵那邊對這個關山鶴的資料進行了封鎖......老秦,不會是肖局為了怕咱們科打破零績效,故意防著咱們的吧?”

  秦歡樂情緒開始焦躁的特點之一,就是完全不回應龔蓓蕾的閑扯淡,用力抿了抿嘴,冷聲道:“你是‘想著’要回局裡一趟,還是現在‘已經’在回局裡的路上了?”

  耳機那邊“嘿嘿”的一聲訕笑,代表著對方已經在路上了。

  秦歡樂幾下將手套剝下來,塞回羽絨服內部的口袋裡,裝好激光筆,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頭髮,“好吧,看來這裡確實沒什麽進展了,可能對方早有防備,是我準備不充分輕敵了,那咱一會兒局裡見,好好商量商量下一步的策略。”

  他擰上水龍頭,緩緩吐出一口氣,穩了穩神色,轉身拉開門......一抬頭就見顏司承正在他對面抱臂而立,棚頂的小射燈從他頭頂打下來,神情都掩在額發的陰影裡。

  他心裡一個激靈,棉衣下的胳膊上立起一層寒毛,也不知道這門隔音如何,剛剛有沒有隻言片語落在對方耳朵裡。

  可還沒等到顏司承說話,秦歡樂身後的抽水馬桶突然轟鳴了一聲,水箱裡的水傾瀉下來,又隨著地心引力被吸進了下水道中。

  秦歡樂忍住沒向後望,不知道對方怎麽辦到的,卻直覺這是專為給自己的一個威懾。

  他扯了個笑臉出來,“這家夥,嚇我一跳!這也是人體感應的吧,剛才我忘衝水了它都知道,真是個好玩意兒,回頭我讓秘書給我們家十個衛生間都裝上!”

  顏司承微微笑了笑,“這間是客人用的洗手間,我不用這個。走吧,若沒別的事,我先送你出去。”

  “哈哈哈,麻煩您了,”秦歡樂假裝沒聽懂對方的明示,“那這課時您得給我預留好了,價錢方面好說啊。”

  聲控燈依然隻照著他的腳下,卻將顏司承全部掩進黑暗裡,若不是剛才在大門外就看到了顏司承腳下有陰影,他還真要懷疑對方是人是鬼了。

  等來等去等不到對方回復,直到走到了入門處的華麗客廳,秦歡樂才找到機會轉身直視著對方的眼睛,嘴角一挑,調侃道:“顏老師,我開句玩笑啊,您別往心裡去,您這家呀,看著豪華是豪華,就是忒嚇人了,這大晚上的估計都能把鬼嚇著。”

  顏司承看著他,語調裡一片和風煦日,“秦先生怕鬼?”

  “鬼誰不怕呀,”秦歡樂做了個又猥瑣又誇張的表情,“不過幸好我沒做過虧心事,這夜半敲門啊,也心不驚。”他小心覷著對方的表情,不想錯過任何細微的變化,果然在那雙繽紛的深褐色瞳孔中看到令人炫目的流光一閃。

  秦歡樂還在追逐那簇流光,一晃神兒,就聽顏司承輕聲問:“秦先生,那你覺得一個善良本分的鬼,和一個惡貫滿盈的人,並排站在一起,誰更可怕一些?”

  秦歡樂微微眯了眯不能更小的眼睛,就見顏司承已經打開了大門,將他請了出去,才道:“秦先生,萬物皆有靈,別對未知表現的太過怯懦了。”說完又往他手裡塞了個塑料袋,“看你挺喜歡吃的,帶回去吃吧。”

  大門關的毅然決然。

  門板堪堪碰到秦歡樂的鼻尖兒。

  他捧著那一袋豬肉大蔥餡兒的包子,居然看到裡頭還有自己啃剩下的那小半個......不知對方是不是因為太過於嫌棄,所以才給了他一份意外的收獲,既解決了晚飯,又帶出了顏司承留在袋子上的指紋,也算意外之喜。

  他拉開電梯門,先按了“1”,想了想,又按了一下“5”,本著絕不白來一趟的想法,看看裡頭有沒有還在居住的房客,順便打探打探姓顏的為人也是好的......

  電梯廂震了一下,開始下行,可到了五層卻並沒有停。

  電梯這東西,太老舊了還真不行,他忙按了“4”,可也錯過了最佳時機,“3”、“2”,他逐一按下去......“鐺”的一聲,電梯廂居然卡在了三層和二層之間。

  突兀的灰色牆板露在電梯的鏤空門之外, 上下空隙卻被紅磚牆砌死。

  他此時像是被裝在了一隻金屬的盒子裡,又被意外澆築埋藏在了一片混凝土中。

  老話說,人一倒霉,喝涼水都塞牙!

  這他媽都是什麽事兒?

  老式的電梯按鍵下並沒有呼救鍵,秦歡樂很想嚎兩嗓子讓樓上的顏司承來救他,大腦小腦鬥爭了一會兒,又覺得有些丟人。

  他掏出電話看了看,所幸還有信號,連忙給龔蓓蕾打電話,可龔蓓蕾的電話居然搶先一步先打進來了。

  他忙笑著接起電話,“喂,花骨朵兒,咱們科我對你最好,那可真不是白給的哈,你聽我說,你手裡的事無論如何先放下,快來救救哥,你......”

  “老秦......”電話那頭卻是一聲冷靜到讓人心寒的聲音,“老秦,我看到關山鶴了。”

  “誰?關山鶴?”秦歡樂皺著眉不解道,“你不是說你去局裡嗎?怎麽又跑去醫院了?”

  “我沒有......老秦,我也不知道我在哪......我在十字路口,我在路口......”雖然龔蓓蕾家庭條件好,可以往行事作風也很有些女漢子的不拘小節,出起任務來挺抗造的,她聲音裡鮮有如此驚慌失措的語氣。

  秦歡樂暫時忘記了自己的處境,不禁正色問道:“你說你看見關山鶴了,他和誰在一起,身邊有沒有那個施害人,或者任何可疑的嫌疑人?”

  “不是不是,老秦,”電話那邊的聲音帶了顫音,“我在路口看到了好多......好多個關山鶴,好多好多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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