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跬不說話,蔡文瀚也不說話,他們這些老頭子,忽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都有些小家子氣了。
“鐵路裡面蘊藏著巨大的利潤,相信如果修建好了,官府一定會願意湧上來,撕扯一塊肉去。但同樣的,修鐵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中間極有可能有不可調和的矛盾,這時候怎麽辦?”
“這個怕什麽?有王爺在,遇到什麽問題,就解決什麽問題就好”,黃裕章說的理直氣壯。
“不不不,您錯了,黃大人”,羅小喬不讚同的搖頭。
“我錯了?”黃裕章眯著眼睛看她,非要聽她說個所以然。
“黃大人見多了官場起伏,想必十分明白,官府從來都是錦上添花,何曾雪中送炭?如果一旦發生了問題再來解決,推諉、拖遝、謾罵……估計有些人會生怕事情不夠大,而要鬧大的。”
羅小喬的話,讓在座的人陷入的沉思。
確實是這樣,畢竟不是所有人都那麽大公無私,官場也不是一片清水,爭鬥無處不在,這樣的打壓同僚的機會,確實容易被利用,屆時確實會拖慢正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封博松有些明白過來。
“所以,只有把官府拉進去,出了問題的時候,他們才會盡心盡責,想辦法解決。”
“一個人的智慧,和一群人的智慧,是不一樣的。所以,我要把官府,綁在一條船上。”
羅小喬鏗鏘有力的聲音,在這個安靜的大廳內徐徐流淌,卻有振聾發聵的效果。
“無規矩不成方圓,建立好了政治體系,那麽府衙,就是規矩的執行者。上位者要學會放權,讓府衙有事情做,有壓力。所以,這也是一次測試的機會。”
“那擔保又為何選戶部?我這邊不也可以嗎?”傅跬繼續發問。
“因為戶部是錢袋子啊,傅大人”,羅小喬掩嘴一樂。
“您想想,北地的稅收是不是都通過正通銀號進了戶部的口袋?那麽一旦出了問題,正通銀號是不是可以直接把稅款截留,是不是直接掐住了戶部的脖子?”
黃裕章聽到這裡,隻想說一聲“奸詐”。
“戶部一旦沒了銀子,那些工部、禮部、吏部等等,不都要玩兒完嗎?”羅小喬接著說。
“所以,為了他們自己考慮,只要戶部擔保了,所有人,都會有動力在這件事情上面好好的出力。”
“明白了”,蔡文瀚長舒一口氣,他實在是不想聊下去了。
這天兒它沒法聊了,誰來告訴他,他們怎麽選了這麽一個靖王妃?這麽奸詐真的好嗎?
……
“葛大人,您怎麽看這個事情?”
戶部的議事廳內,孫揚伯低眉順眼的問葛正桐。
葛正桐已經在位子呆坐了老半天了,他不是無知小兒,他知道,石頭縣那邊已經用上了木軌,可以說是鐵路的簡化版,事實證明,這個事情大有可為。
但是讓他做這個決定?
“葛大人,要不要給王爺修書一封?問問情況?”孫揚伯繼續說。
“不用了吧”,右槽袁京峰有些不讚同,“別說王爺現在在哪兒咱們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這一來一回也耽誤不少時候,王妃這個時間提出來,顯然應該是與王爺商量過了。”
“那可不見得”,孫揚伯繼續轉頭看向葛正桐,“葛大人,這事兒太大了,咱們不能做這個決定啊,這萬一出了事兒,頭頂的烏紗帽事小,這麽大的漏洞,就算摘了咱們幾個的腦袋,也不夠補的。”
“那你的意思?”葛正桐定定的看著他。
“不如,等?”孫揚伯說道,“這事兒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咱們就說自己還在研究,先拖一拖呢?”
“不妥,不妥!”
袁京峰對這位同僚實在是看不慣,平日裡偷奸耍滑也就罷了,看在他還有些能力的份上,都忍了。
這麽大的事情,也要靠那“拖”字訣妄圖拖黃了,就是人品問題了。
“那袁大人您的意思?”孫揚伯看他。
“王妃不是給了書籍了嗎?咱們找人好好研讀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可行,如果沒有問題,答應又何妨?況且咱們也只是提供擔保,相信王妃也不會拿靖王府的聲譽來隨便賭賭吧。”
“哎呀,袁大人既然如此說,下官才疏學淺,不如此事交給袁大人如何?”
孫揚伯看向葛正桐,等著他的回應。
葛正桐嘴角扯了扯,“也好,袁大人,勞煩你去研究一下。如果成了,此事以後就你來全權負責。”
“葛大人,這恐怕不妥吧。”
“又有何不妥?”葛正桐沒好氣的看著孫揚伯。
“如果此事真的決定要做了,那肯定需要人手啊,咱們戶部這麽多人,都得盡一份心才對嗎?”
三人的談話並沒有避諱其他人,此時戶部度支司和金部司等各司官員也都在穿梭往來。
聽到孫揚伯的話,頓時對此人的厭煩更上了一個台階。
所有人都聽懂了,他明顯是不想承擔做決策的責任,想把鍋丟給袁京峰或葛正桐來背,但是一旦這事兒定下來要做,他又不想錯過機會,想要在裡面沾點油水。
典型的當了biao子還要立牌坊的做派。
但這人確實在帳務方面還有點用,暫時還不能就放棄了。
葛正桐心裡一杆秤,已經看得明明白白,過陣子吧,等找到替代人選,這樣混日子的人,還是不適合在他們這裡。
……
以羅小喬的作風,只要她想做一件事, 就不會等待。
她有把握,戶部最後一定會同意,即便不同意,封博松等人也有能力通過工部等其他人施壓,讓他同意,所以她要做的,就是盡可能的完善圖紙,安排好施工的事情。
正如她拋出來問官員的一系列問題,從興城到閭關,至少輿圖上,她有三個選擇。
一條是興燕線,經興城、青龍河、至燕山,這條路最短,但沿途坡陡路險,工程量大。但優點是,現有的水泥路,可以方便的運送材料。
二條是金河線,經金鉤子、綏琥村,繞過青龍河,經溝幫子轉到閭關,但是會長出三十裡,不過這條路坡度稍平緩,但缺點是沒有運料過去的路,需要專門開設。
三條就是神沙線,從神虎山往南,繞過了金景山,經五方店,在沙城附近出山達到閭關。這裡山勢更加陡峭,但坡度小,不過需要修鑿隧道,對工程費用和工藝要求都很高。
從表面看,這三條線路裡面,羅小喬傾向於第一條,但究竟如何,還要現場去丈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