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方面,柳隨風一點兒也想不到有人正急匆匆地趕來找自己,他正忙著和白真真吵架。
“我就不明白你為何非要得到天書不可。”
趕往南郭鎮的路上,白真真冷冷地問道:“這東西有多少人在競爭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我知道。可是……”
“那你憑什麽覺得,一個連法術都不會的普通人有能力勝過那些通天徹地的妖魔?”
“拜托,”柳隨風隻得又道,“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只有得到它,我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驅魔人!”
白真真不知為何沉默了一下,才開口反問道:“……成為一個驅魔人對你有那麽重要嗎?”
“當然!”柳隨風朗聲道,“以前的我,一直沒有多大的理想,可自從經過鴉巢之變,我已堅定了斬妖除魔的決心!”
“你說的,是‘斬妖’除魔的決心?”
白真真這句話說得很冷,柳隨風立刻感覺出來了。他猛地一個激靈,這才發覺自己居然在跟一個蛇精大談特談“斬妖除魔”……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柳隨風幾乎看到了白真真的腳底正升騰起黑色的黯焰……
“不不不,你誤會了,誤會了!”他趕緊試圖解釋。
“你說……誤會?”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要斬的是那些為非作歹的妖,妖也有善惡之分,像姑娘您這樣擁有仁慈之心的妖,那已經不是妖了,是仁妖啊!仁妖怎麽可以胡亂殺害呢?你說對吧?”
“哼~!”白真真一聲冷哼,不過臉色總算好看了一點。
“幸虧這是古代啊……”柳隨風暗暗擦了擦冷汗。
“可你這樣去直接跑去還是不成。”白真真道,“你連一個普通的小妖都對付不了。”
“對付妖魔不一定非要靠法力,”柳隨風指了指自己的頭,“更多的得靠這個。”
他半點法力不會,這一路上不也鬥姥姥,除鬼侍,照樣這麽過來了?
“無論多麽武功高強,窮凶極惡的妖魔,都不必驚慌失措,”他說,“鎮定下來和對方談判試試。只要有智慧,能交流,就總有可商量的余地,彼此又沒有什麽深仇大恨,何必非要拚個你死我活?”
“是嗎。”白真真四下看了看,忽然微微一笑,“那你告訴我,你怎麽對付這些人。”
柳隨風轉過頭,偌大的空地四周,幾隻烏鴉淒厲地叫著,中間堆著一跺乾柴,不時地冒出縷縷青煙。而篝火的旁邊,幾個賊眉鼠目的矮子蹲在地上,看似百無聊賴地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然而眼角的余光已經被白真真吸引過來了。
柳隨風看到正面的那個刀疤臉的大漢已經轉過了頭,瞪著僅剩的那隻血紅的眼睛也在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們,手裡無意識地把玩著折刀。
被人從全方位緊緊盯著,柳隨風甚至可以從視線感覺到痛。
他當然知道這些是什麽人:一夥窮凶極惡的強盜,估計還是剛從哪個縣衙大牢裡逃出來的,一個個全身都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
柳隨風愣了愣。
這些人顯然身手不錯,至少比他要好,這一點從領頭的那個身上肌肉虯髯,幾乎裂衣而出的獨眼龍就能看的出來;而且大家萍水相逢,素不相識,想要從這些人身上找弱點幾乎不可能;更糟的這是“考試”,也就是說白真真不會幫忙。
所以眼前的情況無論怎麽看,都只有轉身逃跑一途,而且能不能跑掉還兩說。
不過……
“你確定要我對付他們?”他轉身跟白真真確認道。
那幾個凶神惡煞的流寇“呼”地一下圍攏了上來,各持刀槍棍棒,幾雙凶狠的眼神同時打在了面前的一男一女身上。
“是啊,”白真真道,“你不說你的智商無敵,隨便什麽人都可以對付嗎?”
“不管用什麽手段都行?”
“都行。”
“那好。”
柳隨風點點頭,然後走到強盜們面前。
“你們看。”他把衣襟全部打開,“我身上一個子兒也沒有。不過……”
他指了指身邊的白真真:“但我可以把我娘子送給你們,這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禍水東引!
誰說萍水相逢的妖魔就沒辦法對付了?
漸漸地,賊寇們眼中的酷厲之色漸去,開始換上一種淫邪的眼神。
白真真明顯呆了一下,她似乎完全沒想到柳隨風居然用的是這個法子,一雙眼睛冷冷地瞪著柳隨風。
柳隨風幾乎能想象得出她的平靜之下壓抑的火山。
土匪們已經揮舞著刀具撲了上來……
可白真真卻站在原地沒動,依然冷冷地盯著他。甚至就連眼角的余光,都沒有賞給那些飛撲而來的土匪哪怕一絲。
柳隨風沒讀懂她的眼神,不過也不需要讀懂:她的眼神不難理解,以白真真的身手,這些土匪只怕還不夠她塞牙縫的,根本就不會放在眼裡,至於這麽一直看著自己……
“現在的她一定最恨的就是我了吧?”柳隨風暗自想道。
不過這也怪不得他,誰讓她同意了自己“不管用什麽手段都行”的?當然,就算換一個條件,他也有把握對付。
所以他反而開始暗暗有些同情這些土匪:如果換了自己,面對一個即將慘遭凌辱,卻依然無動於衷的女人,肯定會猶豫,會躊躇,可惜這些土匪大概太久沒碰女人,精蟲上腦了,居然這麽奇怪的現象都沒看出來。
從這方面來說,這些土匪也算死的不冤了,因為他們完全就是被他們自己給“笨”死的。
白真真依然死死地盯著他,不過她的雙手已經暗暗捏緊了拳頭。
“唉……哈利路亞。”柳隨風在心裡默默地為土匪們劃了一個十字。
他幾乎已經聽到了土匪哭爹喊娘的哀嚎,看到了他們血肉橫飛的下場……
可就在這時……
他突然發現!
那些土匪居然全都繞過了白真真,圍到了自己身邊。
“喲,這小白臉嫩的,”一個土匪猥笑著勾了勾柳隨風的下巴,“怎麽樣?跟大爺回去做壓寨夫人吧?”
柳隨風:“……”
白真真還在那裡盯著他,他現在讀懂白真真的眼神了,可惜太晚了。
※※※
“你還看?還不過來幫忙?!”柳隨風隻得認栽。
他的話音一落,眼前白影一晃,跟著那些匪徒原本淫褻的笑容驟然凝固,然後開始急速扭曲……
因為他們每個人的脖頸之間,都多了一條白色的蛇尾!
而尾巴的主人——站在不遠處的白真真:依然是一副巧笑嫣然的模樣,精致的五官襯著小小的瓜子臉,看上去分明就是一個娉婷綽約的好女子……
可她的下半身已經變成了蛇身——而且還張開了九條蛇尾!
“現在你服了吧?”白真真蛇尾一收,幾個大漢全都軟軟地倒了下去。
她依然只是在和柳隨風說話,就好像剛剛殺的那些完全就是幾隻螻蟻。
剩下的一個土匪早已嚇得面如土色,驀地裡一聲喊,轉身就跑,直恨自己沒多生兩條腿。
白真真一聲冷笑,手中靈光凝聚,已變出一把長劍。
她欺身貼上,蒼白的月光配合地散落在她身上,烏黑的長直發隨著冷風輕擺,這一刹那感覺著猶如死神的到來。
“死。”
清冽的語音簡短而冰冷,昭示著死刑的宣判,她長劍疾刺,鋒利的劍刃直接洞穿了對方的身體!
“噗——”
劍尖刺入肉體時發出了沉悶而短暫的聲響。
白真真的手緊握著劍柄,快速向右轉動,這動作讓被長劍刺穿了一個血洞的腹部直接被切成了兩半,那土匪再也忍受不住,發出了歇斯底裡地嚎叫。
白真真輕巧抽劍,鮮血和糾結在劍鋒上的內髒被一起扯出,掉落在地上爛糟糟的一團,帶著腥味的熱血像是沒有關上的水龍頭一般噴濺而出……
柳隨風呆呆地看著她行凶殺人,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白真真輕描淡寫地隨手就收了十條人命, 其殘忍暴戾更是令人發指——雖然都是些十惡不赦,死有余辜的強盜,可如此若無其事的樣子……可見人命在她的眼中真的有如草芥!
她步履輕盈地走到最後那個盜匪身前——那人似乎還沒死透,正拖著半截身體,垂死掙扎地爬著。白真真冷冷地看著他,眉宇間的妖異閃爍不定。
她舉起長劍,倒轉劍柄,朝倒在腳下已經瀕死的人毫不留情的刺了下去。
劍尖洞穿對方的心臟,那人猛地瞪大了絕望的雙眼,白真真面無表情地轉了一圈劍柄,抽出了插在那人心窩的利刃,鮮紅的血液頓時如同泉水般湧出,濺在姑娘白淨的臉上,順著黑色的長發滴滴落下。她舔了舔沾滿血液的劍尖,抬手甩掉劍身上的血跡,捏了一把被血粘在大腿上的裙擺。
“嘖,衣服都弄髒了……”她拍了拍裙裾,然後轉過了身。
柳隨風看著白真真鮮豔的紅唇,看著她唇角殘留的血跡,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雖然此刻的她已經再次恢復了人形,蛇尾也重新鑽進了她的身體消失不見,然而那被染紅的纖纖玉手,和手中滴血的長劍,依然無時不刻地在提醒著他剛剛那慘絕人寰的一幕,提醒著他眼前的是個陰森森的女妖!
“現在知道自己錯了?”她輕聲問。
柳隨風隻得點了點頭。
“知道錯了就行。”白真真道,“那麽跟我來吧。”
“去哪?”柳隨風問道。
“既然你非去南郭鎮不可,這麽赤手空拳地肯定不行。”白真真道,“所以我要帶你去找件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