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該叫你一聲玄機,還是稱呼你一聲玄木呢?”玄山尊者睜眼,視線越過了殿中十八具血色棺木,看著大殿之外,緩緩說了一聲。
“前輩,玄木、玄機不過是個名字罷了,有什麽區別嗎?若是前輩高興,叫我一聲阿貓阿狗都行,又有何妨?”這頭雙角黑甲怪物,單腳跳到一具血色棺木旁邊,彎鉤利爪劃過棺蓋,刺耳的嗤嗤聲響了起來,鐵花四濺。
他所煉製的十八具屍魔,就只差池園而已,不過他正陽宗一行後,卻沒能回來,他也只能順手殺了正陽宗的這個金丹女修,來補齊十八具屍魔。
“老身也想知道道友應何如稱呼?”大殿之外傳來一句詢問話語,不過兩三個呼吸之間,溪風尊者與李景慶兩人,便驀然出現在大殿門前。
那雙角黑甲的怪物,看到溪風尊者身邊的李景慶以後,感受著他身上與他如今入主的這具魔屍,兩者身上些許相似的氣息以後,先是驚愕了一下,然後便哈哈大笑起來,整座大殿在他笑聲中,漸漸搖晃起來,幸好殿中靈光乍現,浮現陣紋,才不至於坍塌下來。
要不是他如今入主了這具魔屍,他怕是還感受不到李景慶身上的與之相似的氣息,兩者同根同源,卻又有幾分差別。
李景慶看著眼前這個雙角黑甲的魔屍,他對此當然熟悉得很,畢竟他便是從這具魔屍上誕生的三十六道魔魂之一,他對本尊屍身模樣自然是知道。
不過讓他遲疑糾結的不是這個,而是如今入主附身在這具魔屍上的人,他先是閉眼,按捺下眼中的酸楚,語氣冷冷地對其說道:
“我也想知道到底應該如何稱呼你,是玄木,或是玄機,師尊能否告訴徒兒嗎?”
雙角黑甲魔屍,聽到了三人詢問,大笑以後,截然止住,他那深綠豎瞳泛著冷意,對著兩位尊者說道:“玄山尊者,溪風尊者,兩位前輩若是非要問在下到底如何稱呼,我既是玄木,也是玄機,不如叫我木機散人吧。”
“散人嗎?道友倒是放得開,斷的乾淨。”溪風尊者帶著莫名的笑容,看著對方,但是即便對方相貌再怎麽猙獰,在她眼中早就沒有了所謂的美醜,她望眼過去,在意的只是對方的修為。
她不管木機散人先前是什麽身份,若是以前的玄機,區區一個元嬰期修士,哪能在她面前如此放肆,不過如今的他依仗著魔屍肉,倒是勉強能與他們互稱一聲道友,但也僅僅是勉強而已。玄山與她認真起來,他們想要滅殺木機散人,也不過是多花些手腳而已。
畢竟看起來魔屍本尊神魂在六千年的歲月鎮封之中已然消散,這才被區區一個元嬰真君給佔了肉身,肉身雖能與分神期修士相抗,但是兩者法力修為差的太遠了。
不過在此界中,他們這些分神尊者也不是能為所欲為的,一旦動用的法力超過了某個界限,劫雷便會降臨到他們頭上,一次比一次厲害。低階修士死活想要修煉到他們這個境界,而他們這些分神尊者拚命地想要逃離此界,飛升至其他大世界。
不然困頓此界,他們不是因壽元耗盡,就是死於五百年一次的劫雷之下。低階修士以為只要修為到了分神期,便能脫離此界,殊不知這方世界以萬物為芻狗,大道無情卻又至公。
溪風尊者也不知道此界是否生有靈智,因為她感覺這天地萬物,所謂的人妖蠻古,草木精怪種種生靈,只要是汲取了此界靈氣的,便不能輕易脫離飛升他界。他們這些分神尊者死後,體內精煉了幾千年的法力,便會重回天地之間,如同被人豢養的妖獸家禽一般。
萬物生滅,循環不止!
而他們修行至今,哪會甘心等死。此界再如何困封,終有幾處空間薄弱的地方,不過這些地方都極為隱蔽。因此當溪風尊者從李景慶那邊得知了空間節點一事,才忍不住與之交易。玄山尊者也是如此,不過看現在這情況,好像是出了些岔子了,溪風尊者心思活絡,再問了對方道號以後,便走到了那些血色棺木邊上,看著上面玄妙繁複的紋路,不是她所熟知的任何一種法紋,但是以她的眼光,推演一下,也能大致知道這些紋路的用途。
“散人?”李景慶聽到魔屍自稱散人以後,眼中露出些許悲切,先前他還以為玄木真君也和他一般,是三十六道魔魂之一。不過兩人相見多次,交手也有數次,他沒有發現什麽異常,還以為對方修行法門奇異,這才拜托溪風尊者擒下玄木。
他雖是從魔屍上誕生出來的三十六道魔魂之一,但是他不想其他魔魂一樣,設局佔據修士肉身。
他鋌而走險,下了大毅力大決心,投身與一個尚在腹中的孩子。這孩子不過三個月大,神魂不齊,他半路鳩佔鵲巢,這種做法極具危險,三個月大的孩子,在神魂不齊的情況下,誰也不知道這孩子到底有沒有身懷靈根。
魔魂誕生以後,各生靈智,李景慶不想與前身存有太多瓜葛,便毅然賭上一把,也唯有在腹中嬰兒魂魄未成的時候,才能這樣做,與所謂的投胎轉世一般,方能得到此界的承認。因為他擔心,他那本尊是否留有後手, 他可不想受人鉗製。
“景慶,你知道老夫見到你的時候,心中是多麽高興,就算沒有了我這個老骨頭,我們萬劍門也能再出一個元嬰修士,可喜可賀啊。你修行至今,連個道號也還沒有,我這個不稱職的師尊今日替你補上,取‘禹行’如何?”木機散人單腳一躍,到了李景慶面前,用著一種極為複雜的目光看著他,開口說道。
“禹禹獨行嗎?”李景慶呢喃了一聲,然後苦笑起來,朗聲說道:“那禹行在此多謝木機散人賜號了。”
木機散人深深地看了這個以前宗門的天驕,眼中雖有柔情,但是下一刻便恢復了冷冽之色。他幾百年前設局,與六派挑起爭端,重傷了玄木,自己也身隕,但實則趁機入主玄木,又在鎮魔谷鎮守了一兩百年,這才好不容易憑借著萬劍老祖留下維系法陣的玉簡,反推出破陣之法,取得這具跨界而來的魔屍。
為了還不是能長生久視,他知曉自己再怎麽修行,按部就班,不走捷徑,此生便無望分神。至於宗門至於家族,興盛如何,衰敗如何,就算覆滅了又如何。
不過是修行路上的風景而已,留影於心,何必掛懷!修仙者若是不能忍受人生苦痛寂寥,心如鐵石,那乾脆就當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還來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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