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扇門找到王順才的時候，他餓得就只剩下一口氣了。

　　菱花把他擄走之後，就關在一個廢棄的房屋之中，吩咐手下每天送兩碗飯進去。但燕子九出手將菱花抓捕入獄之後，所有人都把這個老實的小商販忘記了。

　　山賊又不挑地方，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山賊只要有山，在哪都可以打家劫舍。菱花本來找到這些人也就是想要安排一些無聊的小事情，隨便給些銀兩就能使喚，還指望他們有多盡職盡責?

　　事情發生到這種地步，恐怕除了蕭默和白落以外，已經沒人記得那金釵的事情了，要不是抓人的時候發現幾個山賊也死於非命，恐怕王順才就這樣被餓死了。

　　白落帶著手下圍捕的時候，只找到了幾個屍體。傷口貫穿胸膛，都是乾脆利落的一刀斃命。白落作為用刀的行家，自然看得出此人功力不俗。只是他想了許久，又回到公署中查了一櫃子的卷宗，也找到任何線索。

　　江湖裡用刀的高手其實往往不見經傳。天下成名俠士有一石，用劍者獨佔八鬥，練拳者得一鬥，余者共分一鬥。故而世人大多都嫌棄刀這門兵器太過簡單樸實，不願苦心鑽研。江湖上流傳許久的一招刀法名叫【力劈華山】，其實不過就是雙手用力兜頭一劈罷了，比砍柴的用力技巧其實高深不到哪裡去。

　　只有死者身上的一處刀傷，不夠白落找到凶手。

　　殺人者之所以經常可以逍遙法外，就是因為一旦逃脫，便很難再抓到。這個人的江湖經驗如果足夠老練，此時恐怕已經銷毀所有證據，趁著天亮就離開辰都了。到時候六扇門就算互通有無，白落連一張畫像都給不出來，又更何談海捕?

　　這也就是六扇門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地方。

　　幸好白落檢查這些死者的時候找到了其他的東西，比如關押王順才的鑰匙，順藤摸瓜，還算是救回了一條無辜的人命。

　　王順才奄奄一息地被帶回公署之後，修養了一陣子。他作為一個老實聽話了一輩子的人，自然不會和六扇門對著乾，故而有問必答。從菱花潛入自己的家中釋放迷煙開始，醒來後盤問幾句，再到這幾天消失不見，中途所發生所有的事情，王順才一五一十的全都交代清楚了。

　　這時，白落才知道了菱花的動機其實是在摘星樓上。

　　六扇門對摘星樓的態度其實一直十分曖昧。一個殺手組織，本質上講應該是六扇門重點收拾的對象。奈何摘星樓在江左之中的地位頗高，而且廣受人們擁戴。朝廷若想要以六扇門為媒介避免刀兵，終歸不能忤逆民心來做事。

　　江左通商為上，沒有十分明顯的階級差距，故而也很少出現無法無天之徒。就算偶爾有人行事殘暴，摘星樓就是江左人民的首選。畢竟六扇門直到現在，說的那些道理和規矩也不是誰都願意聽。

　　比如死去的那個賭客的妻子。

　　換做江左其他人，或許選擇的辦法就不是在六扇門的公署門前跪著，指望著這些吃官家俸祿的捕快秉公執法，而是直接自己帶著一百兩銀子找到摘星樓，指名道姓要菱花的人頭就是了。

　　時至今日，朝廷二字依舊代表不了一切。

　　但摘星樓可以代表希望。

　　對江左的人來說，銀子沒有了可以想辦法賺，但如果摘星樓沒有了，很多事情就再沒有解決的希望。畢竟練武想要練出一定的名堂可以自保或者復仇，需要的是大量的時間。而這些時間如果用來賺錢，得到的銀子足夠找摘星樓辦很多次事情了。

　　而另一方面，對人數最的底層平民而言，不會有人花銀子要他們的腦袋，所謂摘星樓的血債也不會輪到他們身上。所以在他們眼中，摘星樓百利無害。

　　江左需要有摘星樓。

　　誰要對摘星樓下手，誰就是和江左的廣大平民作對。

　　……

　　白落安撫好王順才之後，面色沉重地回到了自己在公署的書房。

　　菱花的身份不難調查。飛雪閣作為江左劍宗大派，消息幾乎等同於公開，沒有秘密。飛雪閣弟子會對摘星樓動手，簡直荒唐至極。

　　白落相信這絕對不是一個普通弟子的想法，要麽是飛雪閣的閣主瘋了，要麽就是另有原因。

　　而根據王順才所交代的情況來看，其實這一切原本和他毫無關系，只是因為王順才的妻子最近和摘星樓聯絡密切，才受到了波及。可是在白落問王順才，他被囚禁的這幾天裡他的妻子在何處時，王順才卻毫不知情。

　　涉及摘星樓，案件就變得複雜，白落不得不多一些心眼。

　　賭場的事情已經清楚， 死去人的身份也逐漸被查證。猛虎寨十多號人盡數身死，僅剩的一個被敲破了頭的人被打了兩頓之後，也都老實交代了。摘星樓會把一個小的聯絡點設在這樣一個賭場之中，確實有些出乎白落的意料。而這個小賭場反而有嫌疑的部分只在蕭默和王順才這裡。

　　當夜蕭默為何在場，這只有問蕭默才行。

　　……

　　燕子九將信鴿塞回籠子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甚至還不小心夾掉了鴿子的一片羽毛。

　　短短幾日，足夠他托人打探消息。按照信上所說，禪宗其實安然無恙，但魔山腳下卻接連發生了好幾件怪事，比如莫名其妙有人當街殺人，比如突然來了一群騎馬的馬隊然後有忽然離開。總之，頗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如此一來，菱花說的可能不無道理。

　　她或許真的知道一些什麽。

　　如果燕子九現在離開辰都，夜以繼日地趕赴江北，肯定還來得及。至少從探查到的消息來看，所謂山雨至少還要好久才會真的出現。至少在那之前，江左會得到一些風聲。但燕子九畢竟是六扇門的金腰牌，總不可能只為了私心就擅離職守，甚至摻和進江湖紛爭之中。

　　去還是留，對燕子九來說是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