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的結果是不歡而散。

　　原本應該是一次增進感情的機會，結果愣是被蕭默一句“送你去逍遙峰暫時躲避”弄得不愉快。

　　顯然顏依柔不想談這個。

　　逃避不是她的性格，這從她面對那個“鑽雲蜂”的字條的態度之中就可以看出一二來。如此行徑簡直是跳在臉上挑釁，但顏依柔沒有選擇隱匿行跡離開辰都，而是就留在這裡，好像偏要看看你到底有什麽手段。

　　現在，蕭默提議要她離開辰都“避難”，這完全就是在逆著顏依柔的脾氣。

　　顏依柔不是一個細聲細語的人，脾氣上來的時候也不會假裝，所有情緒都是乾脆地擺在臉上。所以她前幾句話的時候還在臉紅害羞，聽了蕭默讓她離開辰都之後，立刻就變了臉色，怒容滿面。

　　而蕭默就像是故意的一樣，一直堅持說這樣更穩妥，完全不理會顏依柔的態度。

　　然後顏依柔就摔了碗，頭也不回地走了。

　　什錦粥灑了一桌子。

　　蕭默歎了口氣。

　　他忽然提起這件事情，其實是自己存在逃避的心理，但後來惹怒了顏依柔確實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沒想到顏依柔的反應會這麽大。

　　看著桌上的狼藉，蕭默心中無奈，但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似乎確實搞砸了一些事情。他伸手拿起一小塊栗子糕，隨意咬了兩口又放下了。

　　心情不好的時候，雖然很餓，但還是會沒有什麽胃口。

　　蕭默決定出去走走。

　　……

　　蕭默走到公署門前的時候，發現守門的帶刀捕快一臉嚴肅，心下就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直到走進去，見到院子裡一具蓋著白布的屍體放在地上的時候，蕭默才終於直接感受到了那種嚴肅和憤怒的氛圍。

　　白落站在旁邊，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但按著腰間刀柄的左手隱隱用力，顯然也在控制著自己心底的強烈情緒。

　　蕭默雖然知道此事突然插話很不禮貌，但還是湊上前去問了一句:“發生了什麽事?”

　　白落似乎早就看見蕭默進來，沒有什麽反應，只是微微低著頭看著地上，口中淡淡道:“魏大人死了。”

　　“魏大人?”蕭默嚇了一跳，“這又是為何?”

　　白布蓋著，放在六扇門的院子正中，這當然不是一般的生老病死，必然是有人將之暗害。而能夠讓六扇門參與調查，甚至將屍首帶到公署檢驗，說明事情背後的問題其實十分複雜。

　　江湖死了人，六扇麽可能會管一管;現在官府死了人，居然也要六扇門來查案。蕭默想過官府可能懶政無為，卻也沒想到會弱到這樣的地步。

　　如此一來，反而解答了蕭默一個疑惑。

　　他先前對顏廷的權力到底有多大毫無概念，但一直覺得至少安排顏依柔到一個僻靜安全的地方暫住一段時間絕對不成問題。現在看來，也不過是能吃一些俸祿而已，真到了做事的時候，顏廷其實也做不到什麽太大的事情。

　　白落喉嚨壓低，似乎對魏聰的死心有不甘，冷冷道:“今天早上，魏大人被人發現死在房內，脖子上有一條細長的傷口。屍體已經驗過了，是銳器所殺，乾脆利落，應該是一刀斃命。”

　　“確定是刀?”蕭默疑問道。

　　白落道:“傷口前粗後細，前深後淺，是弧形刃。”

　　蕭默聽了，點了點頭。他總不至於質疑白落的話，做出非要掀開白布看看傷口這類的事情來。只是有人刺殺朝廷命官，甚至是在府邸之中，如此無法無天的行為讓蕭默感覺到有些害怕。

　　辰都有用刀高手，這不稀奇。江湖上不見經傳的無名高手滿地都是，時不時有人比武或是行俠仗義，因此再冒出一兩個身懷絕技的高手出來，也算是江湖的常態。

　　這種行為在黑話之中叫出道。

　　他們習武多年，一朝出手就是為了被人知曉。混江湖的人最渴望成名，而成名的第一戰就稱為出道。出道的起點越高，名聲傳揚的就越響亮。所以江湖裡經常出現成名已久的劍俠被小角色挑戰，然後戰敗而顏面掃地，小角色站在前者之上再升一級，從而名動江湖。

　　但眼下的情況完全不同。

　　殺的人是朝廷官員而不是江湖中人，殺人的人也沒有留下任何姓名。但他選擇的殺人手法卻又是如此囂張，仿佛生怕別人不知道一樣。

　　“魏大人最近有什麽私人恩怨嗎?”蕭默問道。

　　白落搖頭淡淡道:“暫時沒有這個情況，魏大人一直以來勤勤懇懇，從未與人結仇。而且事發突然，一點征兆都沒有，完全無從猜測。”

　　蕭默點點頭表示明白。

　　不是仇殺，反而更像是……立威?

　　官府死了一個大人，消息很快就會穿得辰都到處都是。如果連官府自己的人都無法保護，誰又會相信他們能保護江左的百姓?

　　而六扇門接了案子， 同樣必須要找到殺人凶手。

　　一個案子，能同時逼得官府和六扇門陷入絕對的被動，如此手段，蕭默自然不敢小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金鳳釵案、王順才案、再到現在，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讓蕭默簡直無法顧及。每一件事情都足夠讓他折騰一陣子，現在卻同時出現，蕭默一時間茫然無措。

　　說到底，是蕭默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六扇門的屬下看待。

　　現在白落一籌莫展。

　　蕭默蹲下身，看著魏聰的屍體陳在地上，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問白落道:“顏大人在何處?”

　　白落道:“不知所蹤。”

　　蕭默當然知道這一點，他真正想問的，是另一個問題。

　　“白捕頭是何時發現顏大人開始不見蹤影的?”蕭默問道。

　　白落搖搖頭道:“至少有幾天了，最近辰都出了不少事情，咱們人手不夠，根本沒留意官府的情況。你的意思是，顏大人有嫌疑?”

　　蕭默斬釘截鐵道:“嫌疑倒是未必，只是有些蹊蹺。顏大人不在辰都，反而是魏大人慘遭毒手。太湊巧，也太刻意。如果殺人者不是和魏大人有仇，那就一定和顏大人脫不開乾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