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天青城最初就是一個退伍老兵建立的門派。

最初天青城所在的那一片環山的附近罕有人跡，是這個老兵從北邊搬到江左之後發現的。此山形如城池，如果加以建設規劃，可稱易守難攻之陣勢。再加上土壤肥沃，草木長得茂盛，整座山顯出一片青翠，故稱為天青城。

或許每一個起家的傳說聽起來都輕松無比。那個時候，地皮不需要繳納銀錢，各種資源也像是憑空冒出來一樣。那個老兵砍伐山中樹木，建起了數棟吊腳閣樓。隨後廣收門徒，教授軍中搏擊技巧，很快就聲名遠揚。

弟子越收越多，名聲越來越大，天青城的規模就越來越宏偉。但軍中的風格就漸漸在天青城流傳了下來。即便原先的搏擊技巧變成了天青城的各種武功，輔佐以精妙內功流傳於世，但軍中的風格依舊在。

歸根結底，八個字就可以概括。

令行禁止，賞罰分明。

現在葉傾城要離開辰都返回天青城，也是因為這八個字。

師門派葉傾城參加九州評劍，但最終毫無收獲，這是葉傾城的過錯。

同門師弟慘遭殺害，屍骨無存，葉傾城單挑楊荊報仇，雖然屬於擅自行動，但最終在青雲榜上更進一步，算是功勞。

功過是否能夠相抵，葉傾城說了不算。

所以現在，青雲榜的變動塵埃落定，葉傾城必須要返回師門，接受天青城執法堂的評判。只是目前來看，或許並不是很樂觀。

至少聽蕭寧的語氣是這樣的。

蕭默有些沉默。

聽起來，葉傾城很可能回到天青城之後反而會受到責罰。可蕭默想不明白，從事實上來看，葉傾城做的每一件事情都無可挑剔，卻要在天青城裡受到這樣的對待。

“葉師兄回去之後，還會找陳越嗎?”蕭默問道。

“未必。”葉傾城表情淡漠，“要聽師父的安排。”

蕭默無奈地笑笑，旋即站起身來，抱了抱拳道:“既然如此，你們好好休息。明天及時啟程?我好送送你們。”

“是啊，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送送你們還是可以的。”顏依柔也立刻幫腔道。

葉傾城沒有說話，而是望向了蕭寧一眼。後者很快就領會了他的意思，於是拉過顏依柔的手，語重心長道:“現在辰都局勢混亂，你們兩個自己還要多加小心，就不必來送我們了。從這裡回天青城，租一輛馬車走幾天也就到了。”

蕭默聽了，連忙又道:“就算不用送行，那也要請你們吃頓飯啊！”

“這個嘛……”蕭寧欲言又止。

顏依柔見此情景，又看了一眼靠坐在床上的葉傾城的臉色，似乎明白了什麽。眼珠一轉，顏依柔便不動聲色地靠到了蕭默身邊，從背後拉了拉他的衣服，臉上歉意一笑道:“差點忘了，馬上就是中秋了，府上還有很多事情要忙，估計我也沒什麽時間。既然如此，我就在這裡祝你們一路順風了。”

說完，顏依柔便要拉著蕭默離開。

蕭默則是要遲鈍很多，還下意識地問出一句:“中秋?原來已經快要到十五了嗎?”

“是啊是啊，今年秋天來得太晚，節氣都亂了。咱們現在還什麽都沒準備呢，還不趕快回去！”顏依柔一邊正色說話，一邊把蕭默帶出了房間。

……

房門一關。

蕭寧臉上禮貌的笑容瞬間消失。她輕扭細腰走回葉傾城身邊，在床沿上坐了下來，輕聲道:“這兩個人……師兄你怎麽看?”

葉傾城沒有立刻表態，似乎也在猶豫和思忖。

“真不是我以惡意揣測別人，”蕭寧道，

“可我總覺得這個蕭默沒什麽好心，說不定還是看了青雲榜，知道師兄進了一名之後才有意過來結交的。”這已經是蕭寧能做到的說最委婉的語氣了。

她知道葉傾城不喜歡那種小女人的姿態，否則的話，她用的就應該是“阿諛奉承”、“趨炎附勢”一類的詞匯了。

葉傾城歎了口氣，道:“他到底救過我們的命。”

他沒有讚同蕭寧的話，但也沒有直接反駁。葉傾城這句話說出口，或許已經代表，他心裡對蕭默其實也是有些不滿的。

那晚他找到蕭默提出指教劍法，態度已經放得十分尊敬，但卻還是得到了無情的拒絕。雖然第二天蕭默又來拜訪，但葉傾城不想浪費時間，乾脆就沒有理會。

說到底，在葉傾城最需要蕭默幫忙的時候，蕭默並沒有伸出援手。

葉傾城不是心胸狹隘之人，但事已至此，他有一些情緒，也是理所當然的。 眼下，只是蕭寧代替他把這些情緒說出來而已。

良久，葉傾城開口。

“把東西收拾收拾吧。”他說道。

……

蕭默被顏依柔拉出房間之後，一直就有些摸不著頭腦。直到顏依柔帶著他走出了客店的大門之外，蕭默才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怎麽這麽急著走?府上真的很忙?”

顏依柔忍住白眼的衝動，無奈道:“你是不是真的看不出來啊?葉師兄顯然不像我們送他啊！人家不樂意，咱們就別麻煩了。”

蕭默喃喃道:”難道是葉師兄還在生我的氣?”

“誰讓你不幫人家?”顏依柔道，“要是你幫忙，葉師兄會受這麽重的傷嗎?”

蕭默反駁道:“《逍遙劍法》是師門武功，我又怎能教給別人?而且……就算葉師兄學會了【卷長風】，也不一定就能毫發無損地殺了楊荊。否則的話，天底下練暗器的豈不是都要對逍遙峰弟子退避三舍?”

“笨呐！”顏依柔聽了這話，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道，“沒說一定管用，但你沒有幫忙，那就是一定沒有用，懂了嗎?”

蕭默眨了眨眼。

他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

顏依柔見到蕭默這副表情，便知道他多半還是有些懵懂，又心軟地安慰他道:“或許葉師兄也有別的考慮。蕭師姐說的沒錯，眼下辰都也不安生，如果我們四個同時出現，說不定還會引得其他人的注意。”

蕭默聽了這話，忽然正色道:“那更要幫忙了！蕭師姐不會武功，葉師兄重傷未愈，豈不是很危險?”

顏依柔道:“怎麽幫忙?靠你那點花拳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