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姑娘,酉時已到。”飛雪閣弟子站在房間的角落裡,忽然開口。
一個時辰以前,他闖進這間房間,對蕭寧說了三句話。
現在,才是他說的第四句。
那三句話是:
“蕭寧姑娘,在下蓋正奇,不過想必姑娘也並不在意。”
“如果在下猜得不錯,這個時候,葉公子應該正在台上比武。”
“有人托我來要你的命。”
蕭寧的回答出人意料。她面對房間裡闖進來的不速之客並沒有絲毫恐懼,反而十分坦然地回答了一句:“既然你知道我師兄正忙,那就應該等他不忙的時候再來。就算要取我的性命,也要我師兄點頭才是。”
看到蓋正奇並沒有急著動手,蕭寧其實心中就已經有了些許計較,故而淡定地繼續道:“我師兄答應我,一個時辰足矣。酉時,他會回來的。”
蓋正奇點了點頭,然後就站在了房間最靠裡的一個角落裡,一動不動,一言不發,仿佛一根死去的柱子。
直到現在。
蕭寧又怎會不知時間的流逝?此時的天色已經漸暗,日頭不受控制地向下墜去,月將升起。
但葉傾城並沒有回來。
此時的葉傾城,正在一間景色宜人的河邊莊園內,靜靜地坐著。
白落就在他的對面。
在他身後,是一整面牆的金屬工具。它們長短粗細各不相同,有的帶著木柄,有的乾脆就是鑄鐵澆出來的,形製也各不相同。
這種東西,沒見過的人不會認得,但見過的人往往都會為之膽寒。
一面牆,都是審訊用的刑具。
葉傾城坐得安靜,是因為他的手腳都被鐵片扣在了椅子上,根本反抗不了什麽。
“葉公子,我習慣這樣說話,請理解。”
白落的聲音中含著淡漠,一種對痛苦和恐懼習以為常的淡漠。
而葉傾城此時已經沒有選擇,就算不理解,也必須理解。就在剛才,他坐的這把椅子還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椅子,從外表上看,和白落屁股下面的那一把沒有區別。只是白落坐著無事,葉傾城坐下的一瞬間,椅子中就立刻彈出許多弧形鐵片控制住了他的身體。
“奇門的玩意兒。花裡胡哨,但很實用。”這是白落的介紹。
葉傾城暗自盤算了一番自己的處境。
一刻鍾之後,他的內力可以恢復三成,想要震碎這把椅子,需要用掉一成。幸好這椅子並非純鐵製造,為了輕便和不引人注目,其余的部分都是木頭。
從這裡到門口,有七步的距離,如果輕功全力施展,需要一個半呼吸的時間。
唯一的困難是,在這一個半的呼吸中,自己要如何對付白落?
【青螭】已經被白落取走,放在了距離很遠的一張桌子上。而他自己卻佩了刀,就掛在他的腰間,一直沒有取下。
明面上看,自己毫無辦法。
所以要想。
葉傾城看著白落,腦子卻在飛速地思考著。
白落隨手拿過一本冊子,翻了幾下,念道:“新宋歷十三年,蘭鄉城外,十裡長亭,打谷幫的刀客張虎,是你殺的吧?”
“是。”葉傾城沒有否認,“另一邊的聚義會到天青城求助,是我下山解決的。”
白落點了點頭,像是在認同,又像是在瀏覽著冊子上的字,說道:“沒有問題,看來那幫書記還算稱職。”
說完,他就翻過了這頁。關於此事,沒有再多問一個字。
“同年年末,程家莊的羅員外,也是你的手筆?”
葉傾城道:“是我。他搶了一戶農家的女兒,死有余辜。”
白落抬眼看了葉傾城一眼,又低頭道:“如果那戶農家不曾向天青城上貢呢?”
葉傾城沒有說話。
白落又翻了幾頁,但都是匆匆一掃而過,沒有再多做停留。直到整本冊子翻完,他忽然將冊子啪地一聲合上,對葉傾城道:“其實這些都不重要,我隻想確定你會不會說實話。”
葉傾城還是沒有表情上的變化,說道:“白捕頭果然懂得審問,那這樣看來,是不是就不需要用刑了?”
白落忽然笑了笑,道:“當然不會。”他站起身,走到那一面掛滿了刑具的牆前,伸手摸了摸一把小鋸子的鋸齒,語氣略有一絲悵然道:“你是天青城的弟子,就算你不是葉傾城,我也沒資格對你用刑。到了江左,我知道什麽叫體面。”
“白捕頭言重了。”葉傾城道。
“那便說一點更重的,”白落忽然轉身走到葉傾城的面前,“葉公子今天早上,有沒有收到一個消息?”
……
蕭默回到顏府的時候,府裡已經點起了燈籠。
剛進大門,就有侍衛告訴蕭默去後院;剛進後院,就有侍女領著蕭默一路走到了一間待客的房間。
顏依柔坐在紅漆木椅上, 面對著一桌子美味佳肴,正在撐著下巴望天。瞥見蕭默走了進來,才坐直了身子,不悅道:“為什麽回來這麽晚?”
蕭默略有些錯愕,心道這顏大小姐還真把自己當做家裡人了不成?不但等自己吃飯,還會埋怨自己回來得晚?
左右看了看,見幾位侍女自覺地退下,蕭默略有些尷尬地摸了摸下巴,也坐在了桌邊。
“今天承露台有高手出現,我看得入迷,有些耽擱了。”
顏依柔則是已經拿起筷子夾菜,似乎並沒有仔細在聽蕭默的話。其實對她來說,蕭默晚歸的理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願不願意告訴她有一個理由。
“對了。”蕭默道,“早上的那個毛賊抓到了嗎?”
顏依柔搖搖頭道:“沒有線索,找人如同大海撈針。而且辰都太大,搜一遍就要三天,一天之內抓賊,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蕭默下意識想反駁,但眼神立刻暗了下去,沒有說出口。
他想說,自己就曾經在一天之內抓到了一個摘星樓的毛賊。只是那時候和他一起的兩個人,此時都已經不在自己身邊了。
“那……丟的東西?”蕭默岔開話題,或者說,岔開了自己的思緒。
“你說那本日歷?”顏依柔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那並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但書裡加了一張字條。如果字條被別人看見了,會很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