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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雲歸時》第11章 舊國
  每當在傍晚的弦歌後,軒北都城街上的早晨與正午都是嘈雜的叫賣聲,然而一間名為“複南閣”的酒樓卻異常安靜,像是在那每夜歌舞升平的繁華與紙醉金迷中的一絲寧靜。

  但複南閣越靜,就越透露出神秘的氣息,閣樓門前是兩簾青白色鮫紗,隨著蕭瑟的秋風輕輕飄起,這背後似乎是一座人間之外的仙境,雲煙籠罩,白霧擴散,看不清其中,摸不透其物。

  閣樓之上,慕容千羽倚在窗子旁邊,看著街道內來來往往行色匆匆的路人,輕蔑的冷哼了一聲。

  “怎麽,宮裡有何消息?”房間內的席案上還坐著一人,一襲暗紫色衣裳,頭髮簡單束了一冠,可臉龐處卻有些散亂,但是他的目光卻囧囧有神的盯著桌案上黑白交錯的棋局,沉聲問道。

  慕容千羽緩緩立起身,朝他這邊轉來,順手拿起案上一杯酒,輕輕晃動了一番,“沈儀今早去述職,慕容蹇卻收了他的禁兵虎符。”

  “哦?”那人抬手捏了一顆棋子,懸在空中,仔細觀望著棋盤,頗有興趣的說:“慕容千涵向慕容蹇提起了你,確實是給他敲了個大警鍾。”

  慕容千羽不屑的飲了一口杯中之酒,“只可惜他已經名花有主了。”

  下棋人輕聲笑笑,伴隨著一陣清脆的響聲,手中棋子落下,“你是說慕容千楓?”

  慕容千羽點點頭,但轉念一想,又說道:“慕容千涵雖然已被他搶先利用,可是我們還忘記了沈儀。”

  那人又隨手捏了一顆棋子,把棋子在手指間緩緩轉動,思索了一番,“沈儀當年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副將,也只是傳了傳信,他對你有價值嗎?”

  慕容千羽走到桌案對面,看了一眼棋局,說道:“他的價值不在於當年做了什麽,而是在於現在能做什麽。”

  那人輕輕放下手中棋子,沉默一陣,沒有說話。

  半晌,他取了一顆棋子,悠悠的說道:“不過這也卻是一個好主意,沈儀知道被慕容千楓算計,倒也可能願意和你聯合。”他觀賞一番棋局,思索了一陣,又繼續說道:“聽說這沈家小姐沈念秋,相貌出眾,才華橫溢,應該也是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

  慕容千羽微微頷首,他自知道將沈念秋嫁與慕容千楓確實能獲取更多有價值的信息,但是又轉念一想,倒是有些猶豫,“沈念秋可是沈儀的掌上明珠,你怎麽就肯定他會把自己的女兒當做棋子來利用?”

  那人冷哼一聲,又隨手捏了一顆棋子,懸在半空中,望著棋盤,“覆傾之下,安有完卵,只能舍車保帥,而且人們從不願意去站少數的那列,更何況他們沈家三百族人從來都不等於沈念秋一個人,不過,”他話語微頓,“沈傾,是個麻煩。”

  “沈儀不過是想借他監視我罷了,若是沈念秋能順利嫁給慕容千羽,這沈儀可真就是下了一手好棋。”慕容千羽說道。

  “放心,”那人勾起唇角一笑,“他寧願和你賭一把也不會讓慕容千楓把那事情掀出來,但是,他卻想要兩邊都掌控一下,殊不知這利用是互相的,各取所需罷了,又怎是他一個能人掌控的了,他太貪心,不過這幾年他一直在朝中獨攬大權,欲望越來越大,正好讓他清清楚楚的明白,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慕容千羽輕蔑的笑笑,暗想這沈儀都到了如此地步,竟還以為自己能掌控全局,“真是不自量力。”他冷冷的說道。

  那人沉默一陣,又將目光放在了棋局之上。

  “我最近發現你可能還有其他散落的族人。”慕容千羽看著他,低聲說道。

  那人指尖一顫,手中棋子“啪嗒”一聲掉落下來,他轉頭把視線投向慕容千羽,問:“是誰?”

  慕容千羽搖了搖頭,抱臂思索一番,半晌後才緩緩回答說:“暫時不知道。”

  “那你是怎麽發現的?”那人頗有些有些著急,站起身看著慕容千羽問。

  慕容千羽淡淡瞥了一眼了他,唇角一抿,有些不耐煩,不過卻是不動聲色,半晌還是平靜的回答了他:“宮裡有人被下了誅心毒,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話語微停,“這應該是你們鳶南國才有的毒術吧。”

  那人來回緩緩踱步,眉頭緊蹙,沉聲說:“確實如此,並且只有當時鍾山鍾家才會這毒術,這毒術一旦被施,中毒之人就會不時心如刀割一般疼痛,發作時間隨情況而變化,並且隨著時間的增長,疼痛之感會越來越重,只不過當年鍾家人拒絕投降,全家被誅,難道他還有什麽後人幸免於難?”

  慕容千羽對他所說並不感興趣,便會沒回應。

  “那是何人中毒了?”他又問。

  慕容千羽緩緩答出四個字來:“慕容千涵。”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人朗聲一笑,可眼裡卻是有些瘋狂的狠惡,“好,那就讓他痛的生不如死,當年他軒北慕容家屠了我鳶南國滿族,今天也讓他慕容蹇最寵愛的兒子去體驗一般這滋味,真是報應不爽啊!”

  慕容千羽看著他的樣子,微微一怔,沉默不語,尤其是聽到那“生不如死”四個字時,自己卻也如同被下了誅心毒一般的心中一顫。

  不過很快,慕容千羽便回復了平靜,抬手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快去給我調查,下毒那人究竟是誰。”他也往自己杯中添了些酒,朗聲道。

  慕容千羽冷冷的瞥了一眼他,放下酒杯,語氣低沉冰冷了幾分:“溫棨山,你最好不要用這種命令的語氣與我說話,我們不過各取所需,你複你的國,我複我的仇。”

  溫棨山連忙為他重新添滿了酒,“請恕我方才激動了。”

  慕容千羽沒有說話,也沒有去喝那酒,隻取了佩劍,出了複南閣。

  溫棨山待他走遠後,嘲諷的冷哼一聲,便繼續他那桌案上黑白交錯的棋局了。

  太醫院裡,李易清眉頭緊蹙,神情恍惚的緩步走著,路上有人與他招呼兩聲,他沒有看見一樣,自顧自的走著,盡管有人奇怪的看他一眼,在背後小聲嘀咕了一番。

  “您怎麽了?”太醫江淮風見他心神不寧,便放下手中藥單,輕聲問。

  李易清這才回過神來,茫然的看了一眼江淮風。

  江淮風暗想李易清是不是給太子殿下上藥頗有些勞累,連忙走到桌案邊給他到了一杯清茶,頗為關切的問道:“太子殿下傷的很重?看您這麽勞累?”

  李易清接茶,但聽到“太子殿下”這四個字,手不自覺的抖了起來,伴隨著瓷杯顫動的清脆之聲,他手一軟,茶杯打落在地,滾燙的茶水立刻撒了出來,濺了李易清滿手。

  江淮風一怔,顧不上詢問,便連忙拾起地上的碎瓷片,李易清的手雖被茶水燙的發紅,可他卻一點反應都沒有,手不住的輕輕顫抖,眉頭緊蹙,目光呆滯。

  忽然他好像想起什麽似的,連忙奔去那擺滿書籍的架子,一本一本翻找著,那架子上的書籍已經許久未動,蕩起了陣陣灰塵。

  江淮風趕緊揮了揮衣袖,皺著眉頭咳嗽幾聲,不解的看著李易清,順手把自己的藥單拿開,避免落上了灰塵慕容蹇會怪罪下來。

  翻找了許久的李易清終於從架子的角落出扯出一本十分破舊的書來,那書的紙張已經泛黃了,還有幾頁缺邊少角,被磨的起了毛邊。

  李易清伸出手輕輕拍掉書上灰塵,又吹了吹,翻開來看,好在字跡還算清晰,他急不可耐的一頁一頁迅速翻著,本來書就破舊,這下書裡的紙張更是變得皺皺巴巴。

  “你在找什麽?”江淮風見他如此,頗為奇怪,畢竟人稱神醫的李易清,能夠妙手回春,治的了怪病,解的了奇毒,竟然也會如同剛入醫的弟子一般,資料都翻不及。

  李易清不理會他,繼續埋頭一頁一頁的翻著書,半晌,他終於找到了什麽,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可是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任何放松之意,面色反而越來越凝重。

  江淮風輕聲歎了口氣,有些無奈,便也不再去理會他,只是頗有些好奇那書上究竟是什麽。

  過了許久,太醫院才有一人緩緩走進門,“李太醫,有您的信。”

  李易清沉浸在書中,根本沒有注意到來人的話,江淮風便站起身走過去,伸手欲要替李易清接了那信。

  “江太醫,抱歉,這信必須要親自讓李太醫接受。”那人把手微微縮回去,躲開了一下,頗為尷尬的說道。

  江淮風抿了抿嘴,偏頭瞥了一眼李易清,“有你的信。”

  只見李易清面色凝重的看著那本書,臉頰上,細密的汗珠緩緩留下,但還是沒有聽到他的話。

  “你——的——信——”江淮風拖著長長的音調,大聲的又說了一遍。

  此時,李易清身體一顫,恍然回過神,如夢初醒一般,眼睛瞪著江淮風,半晌才緩緩站起身,走上前接了那封信。

  他狐疑的看了一眼手中的信,把它拆開後,只見上面寥寥草草的寫著“解藥,樺菏宮。”

  他猛的一怔,來不及思索這是究竟是誰寫的,便飛一般奔向門外,一會就不見了蹤影。

  江淮風暗自覺得李易清今日十分奇怪,又望了一眼攤在桌子上還沒來得及被李易清收起的書,頗有些遲疑的走過去,他俯下身子,第一眼就只見那書上赫然寫著“誅心毒”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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