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子殿下。”
已是清晨,沈傾終於醒來,發現自己竟睡在慕容千涵的軟榻上,連忙驚詫的坐起。
慕容千涵坐在一邊凝神沉思,聽見他的聲音就輕聲道:“你醒了?”
“是,太子殿下。”
沈傾怔怔的坐在榻上看著慕容千涵,半晌才反應過來,“抱……抱歉,太子殿下,我……”
他趕緊從榻上下來,思忖自己一夜可能都躺在這,那慕容千涵……
“沒事。”慕容千涵給他到了杯茶,“酒醒了嗎?”
沈傾拘謹的上前雙手捧過,“是,太子殿下。”
他猶豫的又看看慕容千涵,試探的開口問:“太子殿下,昨晚您……”
“我在偏房睡的。”慕容千涵語氣裡並沒有責怪的意思,相反他眼裡有些憂心的看著沈傾,“你的病還沒好,怎麽能飲酒?”
雖是質問,可話中盡是關切。
沈傾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足尖,這事情和慕容千涵解釋不了。
慕容千涵輕輕的歎了口氣,見沈傾也不回答,於是就起身說:“去給父皇請安吧。”
外頭不像前幾日那樣陽光正好,清晨十分的天空,都恍若半下午一樣暗沉。
慕容蹇此時已下早朝,空曠的大殿更是讓他心神不寧。
“陛下,”大殿中只剩金樽還留著,“柔然使臣遇刺一案,臣已經有些線索。”
“哦?”慕容蹇終於聽到了相對好些的消息了,“稟來聽聽。”
“回陛下,”金樽道:“臣從柔然使臣遇刺的暗器開始調查,發現那暗器並不是純鐵打造,而是用柔然的玄鐵打造的。”
慕容蹇蹙眉,暗想刺殺柔然使臣的也許不是軒北的人,而是柔然人起了內訌。
然而他卻不語,只是看著金樽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但是經過仔細的鑒別,淬煉熔冶,發現這暗器並不是純玄鐵,裡面又摻雜了我們軒北的普通鐵質。”
“所以你想表達什麽?”
慕容蹇見他話語又出了反轉,也沒有耐心再聽他賣關子,於是沉聲直接的問金樽。
“回陛下,玄鐵和普通鐵互相摻雜打造的兵器不可能是柔然的,這一點陛下您應該明白。”
“朕知道。”
“所以這是我們軒北冶煉出來的,但是這玄鐵在我國又頗為缺乏,平常民間鐵匠和江湖之人不得私自販賣,所以不可能擁有這樣的暗器,因此,”金樽頓了頓,而後看著慕容蹇說道:“這隻可能是由軍械所打造出來的。”
“軍械所?”慕容蹇猛的一怔,“兵部?”
軍械所是由兵部直接管轄,由戶部審批銀兩和兵部審批玄鐵原料來打造軍械。
金樽見慕容蹇大驚,可他調查的事實確是如此,他又道:“陛下早在柔然使臣遇刺之前,還給兵部下令冶煉玄鐵鑄造兵器。”
這句話使慕容蹇隻覺當頭一棒,因為金樽想要表達的意思已經夠明顯了,那暗器是由兵部出來的,但兵部每一批軍械都有嚴格的管制,這足以說明,兵部裡頭覺得有問題。
“劉敬之……?”慕容蹇低聲念叨出這個名字。
金樽聽他提到劉敬之,沉思須臾說道:“沒錯陛下,兵部的劉侍郎……”
“啟稟陛下,太子殿下前來向您請安。”
傳喚公公尖細的嗓音打斷了金樽,那公公也是聰明人,知道金樽和慕容蹇稟報的都是密事,所以在慕容千涵進殿前就連忙高宣一聲提醒慕容蹇和金樽。
“兒臣參見父皇。”慕容千涵緩步走來向慕容蹇行了一禮。
然而他方才卻隱隱約約的聽到金樽提到了劉侍郎,他雖不了解朝政,可也大概知道六部各個侍郎的名字,但只有兵部的侍郎姓劉,並且慕容千羽讓自己盯著劉敬之,於是慕容千涵暗暗起了疑心。
“涵兒平身。”慕容蹇柔聲道。
金樽見慕容千涵在此,也不便再向慕容蹇多言,況且柔然使臣遇刺一事和慕容千涵活或多或少都有些聯系。
“陛下,那臣先告退了。”
金樽拱手一禮正欲離開,可卻被慕容蹇突然叫住。
“金樽。”
慕容蹇頷首,他先看了看慕容千涵,想昨夜與他的交談毫無成果,慕容千涵仍是不了解現今局勢和朝廷風雲,不如就先讓他來聽聽金樽議政,尤其是柔然使臣的事情,讓他先有些準備,畢竟再過兩年他就立冠了,到時候猝不及防的朝中爭鬥之事肯定會他措手不及。
於是慕容蹇一字一句清晰的對金樽說道:“此事不得耽誤,繼續匯報。”
金樽一怔,連忙看了一眼慕容蹇,有些懷疑這個命令,可他見慕容蹇平靜的眸子帶著幾分威嚴,於是沉聲道:“是,陛下。”
“父皇……”慕容千涵卻有些猶豫了,按理說自己還不得參與朝政,所以他輕聲道:“若是父皇在忙,那兒臣先退下了……”
“涵兒,”慕容蹇叫住他,語重心長的說:“還有兩年你就立冠了,現在聽聽議政,做做準備。”
慕容千涵抬首看了看他,也覺的有些道理,況且方才金樽提到劉敬之,他或許能對慕容千羽的事有些幫助,於是就沒有回絕,靜靜的立在一邊聽著。
“陛下,這劉侍郎早在柔然使臣遇刺之前的幾日,就已經開始冶煉玄鐵鑄造兵器了。”
金樽猶疑的繼續向慕容蹇稟報著,但眼睛卻不時暗暗瞥一下慕容千涵。
慕容蹇沉了口氣,可手不禁緊握起來,“還有呢?”
“最近還有一件事,但關系應該不大,”金樽又道:“最近都城裡似乎流出了幾批官銀。”
慕容蹇沉默不語,因為他想到一件事情,自己剛給劉敬之批了三千萬兩白銀。
“去查劉敬之。”慕容蹇引著臉拋給金樽這樣一句話。
金樽和慕容千涵幾乎是同時下意識詫異的抬眼看了一下慕容蹇。
“是,陛下。”
金樽不敢違令,況且柔然使臣遇刺確實可能和兵部有些許乾系。
“還有,”慕容蹇想到自己昨日才催促過劉敬之盡快給沈儀準備軍械,可到現在還沒有回復,“去查查兵部的軍械製造的怎麽樣了,還有那市上的官銀,先別打草驚蛇,給朕整個都查出來。”
然而金樽是何等聰明的人,他又怎會不知慕容蹇的心思,慕容蹇把官銀的事情和兵部軍械的事情聯系在一起查,可見這劉敬之怕不是貪汙了那些銀子。
“遵命。”
金樽拱手一禮,恭敬的應答慕容蹇,只是又暗自瞥了一眼慕容千涵,見他默不作聲,也有些疑心和不安。
“父皇,這劉大人……”
慕容千涵從他二人的對話聽不出所以然來,只是隱隱感覺劉敬之似乎犯了什麽事,而此事應該不小,慕容千羽讓他調查劉敬之,此時應是先打探打探。
慕容蹇眼中終於閃過一絲精光,因為慕容千涵總算肯問朝中之事了,也不枉自己對他的引導。
“兵部侍郎劉敬之,前些天剛從朕那裡拿了三千萬兩白銀,今日就從市上流露出官銀來了。”
慕容蹇絲毫沒有顧忌的把事情告訴了慕容千涵,“而且這兵部打造玄鐵軍械,刺殺柔然使臣的暗器也是玄鐵而製,你說說,這其中緣故難道和他劉敬之無關?”
慕容千涵垂下頭,雖然慕容千羽想要調查劉敬之,可是這樣並沒有直接證據,若是錯怪了劉敬之,豈不是釀了大錯。
“父皇,兒臣認為此事……”慕容千涵有些猶豫,“還是有待調查。”
他並沒有直接指明劉敬之也沒有為他辯解, 只是避重就輕中肯的回答。
慕容蹇暗自歎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失望,“算了,金樽你先下去吧。”
金樽正思索慕容千涵為何開始主動詢問起劉敬之的事情,但最後又不表態,仍是恢復了他從前那幅清冷不乾朝政的模樣。
他恍然緩過神來,“是,陛下。”應了一聲而後滿懷疑惑的退下了,或者慕容千涵只是隨口一問,他又暗想。
“涵兒……”
慕容蹇欲言又止,甚至他開始有些急切,太子的重任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他想要慕容千涵盡早準備,可慕容千涵偏偏是淡雅如水的柔性子,他知道他心裡懷著天下蒼生,可僅僅是這樣,還遠遠不夠,還需要謀略甚至是手段。
“父皇……”慕容千涵看著他,也輕聲喚了一句。
慕容蹇見他眼中平靜如水,少了些威嚴,想著沈儀此時正在皇城操練兵馬,便帶慕容千涵去瞧瞧軍中氣勢,正好沈儀現在掌握兵權,自己前去看察驗兵,也給沈儀一個警告。
“沈將軍此時正在皇城操練,涵兒和我一同去檢驗兵馬吧。”
慕容千涵雖然對軍中之事沒有興趣,可也不敢駁了慕容蹇,況且自己最近接連頂撞他,也是十分自責和愧疚。
“是,父皇。”慕容千涵應了一聲,待慕容蹇從基台上起身走下來時,慕容千涵連忙扶著他跟上。
出了大殿,隨著慕容蹇一聲令下,就立刻有人備好了車,慕容千涵便跟慕容蹇坐了龍攆出宮,前往練兵的校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