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飛一聽對方這話,什麽隔著三間房子就能聞著女人的臭氣,他不是女拳,卻也覺得這家夥講話太難聽,忍不住想揍他,辣塊媽媽,你這廝,一邊娶第六房小老婆了,一邊還要說自己不喜歡女人……做人太也王八蛋了。
故此,他忍不住就要嘲笑對方,“鐵大俠,打熬筋骨這個東西,又不治七損八益,你需要去觀摩龍澤老師的作品,在心中細細揣摩……”
以他陰暗的心思,這打熬筋骨的,都是第一次跑馬,然後覺得自己昂揚好漢,怎麽如此不堪?至於要娶小老婆,那是因為小老婆屁都不懂,還不是聽他吹,等小老婆懂了,他牛皮炸了,只能再去娶小老婆……
可惜,他這麽說,人家鐵大俠不懂,隻以為龍澤老師是哪路好漢,當下便要請教,康飛一看,得,這是俏媚眼做給瞎子看了。
他臉上陰晴不定,這時候,那桌上之前拍馬屁的沈應奎著急了。
沈應奎看康飛皮膚白皙,一身曳撒穿在身上,在那兒臂粗細的牛油蠟燭映照下,曳撒閃著說不出顏色的光,看著煞是好看,格外襯托出臉白……
這是一個小白臉了……沈應奎心裡面未免就想。
之前鐵臂阿童木,他還不放在心上,這阿童木五短身材,鐵大俠招婿,絕不可能找這樣的,故此,雖然知道阿童木是鐵家的世交,這次大約也是衝著鐵大俠的閨女來的,但他還真不放在眼裡面。
但是,眼前這個人,卻是讓他大為忌憚。
江南這個地方富庶,民風趨於奢靡,曳撒也不是非得官老爺才穿,像是康飛他老子戴春林,不也經常穿著個曳撒招搖過市,至於有人說你穿個蟒袍,僭越了,對不起,我這個上面叫做草獸……
再說,大明還有服妖的現象,故此,穿著上面僭越,大家幾乎都視而不見,最典型的,娶老婆的新郎官都穿翰林裝,戴官帽子,這是典型的僭越了,可是,也沒見誰出來管一管……這就是朝廷對市井,對民俗的妥協了。
是此,沈應奎倒是沒覺得這人真是什麽大官,至於他身邊的伴當講什麽湖州知府鼻屎小官,這個麽,誰還不興吹個牛逼呢!他沈應奎不也吹噓,說唐荊川是他的世叔……他一個生員,還是三等,廩膳,增廣,附生,這廩膳,就是拿獎學金的學霸,增廣,就是擴招生,至於附生,允許你旁聽。
他一個三等附生,見鬼了才認識唐荊川,無非就是吹個牛逼,反正也不怕戳破了,你說我說謊?行,你把唐荊川叫來,我們當面對質。
眼下他看對方做大言,心裡面未免後悔,覺得自己不該只是拍馬屁,鐵大俠享譽湖州,想必這馬屁是聽得夠了,他雖然別出機杼,那也只是錦上添花。
好比讚一個漂亮姑娘像一朵花,個個這麽讚,漂亮姑娘都聽厭煩了,他去讚人家姑娘像一首詩,這個,有些清新,姑娘還是喜歡的,但是,終究還是一條舔狗。
像是這種做大言說反話的,豈不是就激起人家的逆反心理了麽?
他雖然不懂什麽叫逆反心理,但是,隱約就覺得,自己只是拍馬屁,似乎錯了。
當下他就騰一下站起身來,大聲就說道:“這位少俠,莫不是也衝著鐵莊主的令愛來的麽?”說著,就左右一拱手,“諸位,我知道,諸位說是來賀鐵莊主納小星,心裡面怕不都是聽說了鐵莊主想招一位乘龍快婿,鐵莊主的令愛說了,只要勝她一招半式,便無不可……”
對面康飛看著這家夥突然站起來說了這番話,心裡面未免就啼笑非非。
我叫康飛又不叫楊康,你搞什麽比武招親嘛!
這時候鐵莊主被沈應奎說破,臉上有些掛不住,他鐵家在湖州百五十年,儼然豪大家,如今女兒不聽話,找個女婿都要放出話去必須勝過自己才行,這,成何體統。
不過,到底是被叫做鐵膽孟嘗的,他心裡面不快,臉上卻不露聲色,乾咳了一聲正色就道:“小女頑劣,叫諸位見笑了……”
這時候,那位鐵臂阿童木這時候也騰一下站了起來,看了一眼沈應奎,這時候抱拳就說:“勝男妹妹那是天真爛漫,哪裡是什麽頑劣……鐵大叔,我們鐵阿兩家,從劉平章(注1,劉福通,官樞密院平章)那時候開始,世代交好,幾近二百年,小侄不才,願意招贅在鐵家,與大叔養老送終。”
他這話一說,周圍頓時嘩然。
雖然說招女婿,可這只是民間的說法,是父母不舍得女兒離開,讓女婿來家過日子,其余一切照舊。
可是,加一個贅,就不一樣,贅婿,那是要到衙門登記的,生了孩子要從女姓……贅婿地位很低,幾近於囚徒。
大家嘩然的是,這家夥幾乎就是惡意競爭,等於做買賣把價格拉到一個虧血本的線上,然後把沒本錢虧的人給趕走。
先前,大家看鐵臂阿童木五短身材,又留著寸許長的頭髮做釋家打扮,覺得這和尚也做夢想吃棗……不曾想,手段如此厲害。
沈應奎一聽這話就急了,頓時就說:“鐵莊主春秋正盛,哪裡來養老送終這個說話?阿大哥, 你這話講的,簡直是在咒鐵莊主……”
他這麽一說,周圍人頓時心裡面就讚了一聲,隨後,一個瘦瘦的漢子站起來就說:“可不就是麽!如今鐵莊主的令尊,還在湖州衙門做六房書辦,那也是花甲之年了,府尊須臾離不開的,還要留著再乾三十年哩,我雖是嘉興人,卻也聽說,鐵莊主的祖上多是高壽……”
這話裡面意思,誰先死誰後死,可還說不定哩。
一眾人頓時就嚷嚷來,爭先恐後,旁邊康飛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辣塊媽媽,這叫個什麽事情?
那鐵蟒這時候未免被眾人吵得腦殼疼,忍不住就按手說道:“諸位,諸位,小女實在頑劣得很,當不得……”
“怎麽就當不得?”一聲脆生生的聲音頓時就把鐵蟒的話頭給打斷了。
那鐵蟒昂揚大漢,這時候聽到這個生意,頓時身子軟了半截,身高明顯就矮了下去,臉上堆笑,軟語說道:“女兒,這麽晚,你不好好休息出來做什麽!”
康飛一聽這聲音,知道了,這是個女兒奴。
當下他立刻就嘲笑道:“鐵大俠,你剛才不是說,你生平最見不得女人,隔著三間屋子都能聞到女人的臭氣,怎麽這回子卻像是……似蠅逐臭……”
他這話一說,那從旁邊花廳轉過來的女子頓時柳眉倒豎,杏眼圓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