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忍心不救四姐，我管不著，我的態度就是必須救。”王子心爭辯不過他們，便要撒手不管，走到鄒勝身邊說道:“現在躺在病床上的是你的媽媽，十月懷胎，含辛茹苦的把你扶大，她這一身病都是為了你們家才害的，現在你只要覺得良心過得去，你就可以簽字放棄。”

鄒勝埋著頭，不知道應該如何抉擇。比起王子心，他更想救自己的母親，可想救就能救嗎?此時聽到王子心的責問，鄒勝覺得自己必須救，只要有一線希望就不能放棄。哪怕救回來的是一個植物人，可醫學史上有那麽多的奇跡，母親的意志力是那麽強，她一定能堅持到醫學成熟的時候，能重新清醒。

“救，不管如何都應該救。”鄒勝抬起頭，看向病房。為人子，將心比心，如果自己重病，母親一定會砸鍋賣鐵，用盡全力來救治。母親既然能如此為兒子付出，那作為兒子又有什麽理由在危機關頭放棄母親！

如果真成了植物人，鄒勝也不知道如何照顧母親，或許只有把父母都接到城裡，讓父親去照顧母親，自己努力賺錢。但這些都是後面的事，鄒勝來不及思考。

他要去告訴醫生，告訴醫生全力救治母親！

鄒勝決定要救，楊婷也不能說不，隻好勸道:“你可要想清楚。”

鄒雪生一把拉住鄒勝道:“你說救，你拿什麽救?大哥從來不管事，根本靠不住，以後所以的壓力都在你身上，你承受得住嗎?你都二十三了，除了家裡的爛房子，你還有什麽?同齡人都結婚生子，你還打著光棍，你覺得你的日子太好過了嗎?”

“我要不救，我會內疚一輩子！”鄒勝打起精神看著么爹，希望她支持自己。

鄒雪生搖頭道:“你太年輕了，根本不知道生活的殘酷，就算把嫂子救回來，她也是在病痛中受苦。可你呢?醫生都已經說清楚了，這將是一個無底洞，我們的家庭條件承受不起。有的人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因為這錢不用她出，她就說兩句話而已……”

“你說誰呢，她她她的，如果躺在病床上的是我的母親，我就不會想到錢。錢那麽好，你怎麽不和錢過一輩子。”王子心不爽地說道。在生死關頭，還算計著錢，這樣的女人還有人性嗎?不，應該是還算人嗎?

“行了，這種時候還吵，讓人看笑話嗎?”王子季心中早有計較，他是不支持搶救的，鄒勝的人生才有起色，如果因此而背上沉重的負擔，那很有可能一輩子都翻不了身！

王子季的文化水平並不高，但能從一個退伍軍人一步一步的成長為鎮長，行事風格佔了絕大多數。人要成長，總是有舍才有得，今天鄒勝如果能放下，那未來也必定受到更多的激勵。

很多平庸之人，能成長為一世人傑，就是因為經歷重大變故。從此發奮圖強，方才功成名就。而那些撿著芝麻不願意丟手的人，又怎麽得的到金子?

當年王子季沒能阻止妹妹嫁給鄒農生已然成了一生憾事，他不能再看著妹妹的骨肉踏入火坑，他相信，只要鄒勝能過上幸福的生活，妹妹一定會支持他的選擇。

王子季道:“鄒勝，如果你覺得舅舅這個人還行，你過來我給你說兩句。聽完以後，你還堅持自己的觀點，當舅舅的也支持你。”

鄒勝不知道王子季要給自己說什麽，但作為至親的人之一，鄒勝相信王子季不會害他。在這種人生的十字關頭，他也需要長輩的指點，他相信王子季的人生經驗可以正確的指導他前行。

“好的。”鄒勝點頭同意，跟著王子季走到走廊的盡頭。

王子季道:“人生無常，作為一個成年人，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人活一輩子，求的就是問心無愧，在這裡我問你第一個問題:你覺得在這之前，你有對不起你母親過嗎?”

“……”鄒勝不知道對不起的標準是什麽，如果不聽話，他是有的。比如母親要他補習高三，考一個好的大學，他就沒有聽。

王子季道:“這很簡單，我們做每一件事之前，都會想一下，在這個想的過程裡，你有沒有站在她的角度去考慮。這件事我要是做了，是不是對她好，會對她造成什麽傷害，你有想過嗎?”

鄒勝道:“有。”

王子季道:“那麽就說明，她活著的時候你基本上都是對她好的。那麽我就會問你第二個問題:在你心中孝順的定義是什麽樣的?”

鄒勝道:“平時關心他們，當他們生病時多照顧他們。”

王子季道:“據我的了解，這些你都是做到的。那麽我要告訴你，孝順不是愚昧，判斷一個人是否孝順，也不是看他是否願意傾家蕩產。而是看平時，從點滴的細節中來看。打個比方，鄒宇幾年不回家，突然回來給你們一百萬養老，他這算是孝順嗎?”

“算吧，他不回來應該也是有他的難處……”

“這種時候你還替他著想，那麽我可以更加斷定你是一個孝子。今後哪個敢拿今天的事來說你不孝，不救老媽的命之類的，哪怕是再親的人，我都要翻臉。就算他鄒宇回來，你就說是我覺得的，讓他來找我，我看他有這個臉沒有。”

“……”

“你還年輕，想問題難免不周全，在這裡當舅舅的就多勸你幾句。哪怕因為這件事，以後你不認我這個舅舅，我也要說。人活著就應該向前看，為什麽有的人一輩子一輩子的窮下去，幾代人都是窮人。就是因為他們的眼光太短，看事情太片面。”

“你簡單的想一下，你現在才學會建築設計，也掙不了幾個錢。如果因為一些事情，耽誤了你的未來發展，你以後談朋友怎麽談?現在都講究門當戶對，你一個窮小夥以後又找個窮媳婦，以後老丈人有生病了，你怎麽辦?”

王子季見鄒勝不說話，繼續說道:“古人說貧賤夫妻百事哀，這句話是很有道理的。如果你爸爸媽媽給你們創造的經濟條件好一些，你會上不了大學?你哥會畢業之後幾年不回家?一切的根源就是窮。”

“如果你現在背了債務，我相信沒有哪個女的會委屈自己跟著你。退一步我們想，你現在不趁年輕，改變你的命運，難道以後讓你的孩子繼續像你這樣受罪?”

“為什麽有的人能改變命運，有的家庭卻是一代又一代的窮人?就是在重大關頭，他們沒有正確的選擇。比方說，以前我在村裡，追計劃生育的時候。有些家庭，窮的叮當響，都要上街要飯了，生了三四個娃兒都還覺得少，有的連生四五個姑娘，就想要個男娃兒，跑出去藏著躲著，還在生！你說這樣的家庭，他能富裕嗎?你是學過生物的，生男生女都是男女各半的基因，女孩子也是一樣的傳宗接代。”

王子季一邊說，鄒勝一邊聽。書上還有很多大道理，比如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可人是有感情的，哪能輕言放棄。聽王子季一翻言論，鄒勝才知道，他溫厚的外表下有一顆恨絕的心。也只有他這樣的人，才能這麽理性，才能官運亨通。

可他說的話又是那麽的有道理，難道真的要讓自己的孩子被迫接受和自己一樣的命運?或許單身、打一輩子的光棍也是不錯的選擇。

鄒勝突然想起那個當時聽到覺得十分離譜的傳言。有一個孝子，他的母親癱瘓了，生活不能自理。孝子一心照顧母親，不能兼顧工作，不能照看家庭，最後媳婦受不了便和他離婚。因為長時間給母親擦拭身體，端屎倒尿，有一些不好的流言便在村裡響起。孝子為了堵他們的嘴，最後申請和母親結婚。在做了醫學鑒定，他們的孩子不會有遺傳疾病後，政府同意了他的申請。

孝子最後和母親結了婚，所有的人都覺得他偉大！在村民的口中，有這麽大毅力的人是可以和二十四孝圖中的那些孝子媲美的！鄒勝當時聽到，心中即是佩服又是不敢相信，覺得這就是一個傳言。

都說人都有自私的一面，鄒勝這一瞬間卻自私不起來，他還是放不下。

王子季講了一會， 電話響了，是楊婷打來的，說醫生又來催了，問家屬做好決定沒有。

王子季道:“做好了，這個決定就由我來，不救了。”他不怕當惡人，如果是其他人家的事，他不會插手一分。但鄒勝的血液裡流淌著王家的血，為了讓這個外侄有一個更好的未來，他決定由他來做主。

楊婷不敢相信，王子季會如此武斷，她們結婚後，她就沒有見過他如此喪失理性。楊婷低聲道:“你還是問哈鄒勝的意見，家事可輪不到你這個一把手作決斷。”

王子季道:“當年的事沒輪到我，現在輪到我了，不由我來做，難道由他鄒農生?”王子季對鄒農生是有意見的，一個男人沒有本事，照顧不了自己的老婆，這就是懦弱、丟人、垃圾、廢物……

王子季從來沒有當著鄒農生的面說過他的不是，因為他要顧忌王子慧的感受，可他現在也是受不了，他想罵髒話！

他要武斷，他要做決定，他能管好一鎮，他就能管好一個家！這個世界太多鼠目寸光的人了，他們都是社會發展的阻礙！

“就這麽定了，我馬上過來簽字！”王子季不等楊婷多說，直接掛了電話，對鄒勝道:“你是男人，就給我挺起胸膛，以後挑起生活的大梁，好好給自己活出個人樣，你媽會在天堂看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