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了。”
“沒什麽,只是……你的愛好還真是獨特啊?”
對於對方的諷刺,冰翎渾不在意,透過夜色的窗戶,月光的映照下冰翎的那張臉依舊冷漠。
“不歸你管的不要多嘴。”冰翎冷冷道:“你只要記住如果出了問題,我絕對會第一個殺了你。”
“好了好了,不就是幾個人類嘛,我又沒有這方面的喜好,盡管放心啦。所以……可以收回你的刀了嗎?我只是開個玩笑。”
瞥了雙手高舉的男子,冰翎手中寒冰凝結而成的刀刃嘩啦一聲碎裂開來。
男子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面的一道血痕粘在了手指上,傷口很快消失不見。
這男子是冰翎的熟人,也是她安排下住在孤兒院附近,時刻保護著一窩子人類的保護者。
冰翎忍不住陷入了追憶,今年已經19歲的她是在15歲那年離開這個城市的。
用離開或許不大準確,用“被帶走”或許更加合適。
出於未知的理由將她丟給人類養大的“母親”在她15歲那年將她帶回了死迷之森。
她一開始是拒絕的。
惡魔的發育很快,在她1歲左右的時候就已經發育完全,她得以知道了自己惡魔的身份,從此以後一直以拘束態視人,偽裝成正常的人類,從未被發現真實身份,就這樣過去了十幾年時間。
羅莎獨身一人開著麵包坊,養育著她。生活並不富裕,但卻充實而幸福。她每天一早就會起床幫羅莎烘烤麵包,然後擺放到店裡,並給預定了麵包的人家送去。
在她惡魔的身份下,以及雖然未食魔心卻憑借天賦依舊強大的實力下,羅莎和她就這樣平安地生活了下去。
但世界的真實並不美好。
冰翎很快就認識到了這一點。
沒有惡魔庇護的話,像羅莎一樣的人類,只要惡魔一個心情不好就會死去。
當然,死亡率最高的是幼兒和少年。羅莎這樣的老人,就算殺死,也沒有什麽價值了,至少居住在城市中的惡魔是沒有這樣的閑情逸致。倒不如任由她活著,每天烘焙出新鮮的麵包給他們享用。
在巴爾巴德,最強大的權力階級自然是惡魔,其次是那些能夠給惡魔們帶來效益和愉悅的人類。而地位最低的,自然是那些什麽作用也起不到,只能用自身給他們帶來愉悅的人們。
貧民區。
那是城市的巷子圍繞而成的,無用的人們所身處的世界。
橋洞和帳篷是他們的房屋,天空是他們的棉被,大地是他們的床榻。
佔據巴爾巴德十分之九的城區中,三分之一的惡魔,三分之一的人類。而剩下的三分之一擠在十分之一的貧民區中。
那裡充滿著稚童和老人。面容滄桑的四十歲以後的老年女人,以極為低賤的價格出賣著肉體苟且偷生。
之所以只能看到老人在做這樣的工作,是因為年輕的十幾二十幾歲的女人都在城區正規的妓院中生活著。而等年華老去,資金耗盡,卻還不願死去,貧民窟的老年女性們就將是她們未來的寫照。
缺乏避孕措施生下的幼童無人扶養,過著偷竊和乞討的生活。但時常有被打死在城區或是貧民窟的。
男人們迫切地想要在城區買下自己的住房,於是大多成為了狩魔獵人,但只有極少數成功完成夢想。
而上述的所有人,都隨時存在被興致忽起的惡魔隨手殺死的可能。這死亡的原因甚至佔據了大多數。
當冰翎在麵包店抓到了一個年幼的扒手時,她才第一次意識到貧民區的存在。
說來實在令人驚歎,那時候,她在巴爾巴德已經住了十余年的時間,可直到那一日,她才對所謂的貧民窟有了一個真正的認識。
那個少年正是當時只有4歲的格蘭。
也是從那時候起,當她發現這個城市中還存在著這樣的淒慘的人們時,她忽然無法坐視不理了。
那些已經從根源上無藥可治的成年人就算是她也無力改變,也不能去改變。但孩子不一樣,他們……還可以挽救。
冰翎不敢一口氣改變太多,她並不存在那樣的權力。這相比於森林而言小小的城市中,領主級強者卻足有五六位之多,單論密度誇張得駭人,如果她動搖原本的社會結構,一個小小的魔卒隨時都會喪生。
於是……便有了這個孤兒院的誕生。
此刻站在她身旁的這位叫做山姆的家夥,就是在這個過程中被她認識並雇傭的一人。
山姆的實力並不算強,他的血脈力量不過精英級程度,但要做到在這個城市中保下十幾個人類的性命卻已經足夠。
“喂,我的小老板,下面好像有人類在受苦啊?”
山姆擠眉弄眼道:“你不去幫幫忙嗎?”
雖然二人是雇傭關系,但山姆還是毫不掩飾地嘲諷著冰翎。
冰翎瞥了窗外夜間的道路,一個存著勁裝的人影滿頭大汗地狂奔著,身上的血液一路流淌,鋪成了一條血路。
冰翎淡淡道:“我可不是什麽人都救的。至少狩魔獵人不在此列。”
其實冰翎並不清楚對方是不是狩魔獵人。但這樣看上去缺乏營養, 眼中帶著瘋狂的男人,若說他們是獵人,恐怕十有八九不會出錯。
“我看看我看看~”山姆一蹦一跳,眼睛貼在了窗戶上:“唔,追殺他的人好像也不強,好像……也就普通魔卒級吧,總之比我弱得多。”
冰翎剛要收回目光,忽然眉頭一挑,喃喃道:“還有一個?”
聽到了冰翎的喃喃自語,山姆瞪大了眼睛,但他的感知范圍明顯比冰翎小了一圈,在半秒的延遲之後方才看到了那追殺獵人的惡魔之後的另一個身影。
……
吉德,35歲,狩魔獵人。
參與過的狩獵次數,7次,親手殺死的惡魔數量,0。
他是這個城市中隨處可見的一位落魄的貧民窟住民。
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參與了7次獵殺,卻並未死去。
獵人死亡率最高的是在前三次狩獵,但大多數獵人在三次狩獵之後卻也再也不會生出繼續的想法。
吉德是一個例外,他渴望著擺脫現有的生活。但雖然歷經七次狩獵都平安生還,他卻也並未獲得過多少賞金,為數不多的分紅都用於嫖娼和治療。
高風險下卻並無多少實際收益。
這一次,他打算一個人執行狩獵。
更大的風險,更多的利益。
或許……他之所以進行七次狩獵都一無所獲,只是因為有其他同伴搶走了本應該屬於他的戰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