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定波解決問題的方法,在九點的時候,整個朱家寨的人都知道了,除了震驚就是不敢相信。
傍晚八點過,何定波敲響了朱家的門,一臉解脫的看著開門的朱子豪道:“事情解決了,但是你們的麻煩來了。”
朱子豪一臉懵逼,聽得雲裡霧裡的,問道:“我們有哪樣麻煩?”
何定波道:“我老頭著我砍死了,要勞煩大家幫忙處理喪事,這是不是麻煩?”
“你說啥?”朱子豪覺得何定波在和自己開玩笑。
“啥?”陳世芬和朱正豪剛把喝醉酒的朱旭弄到床上睡起,回到烤火屋,就聽到門口的何定波說把他老頭砍死了,忙出來問話。
何定波冷靜的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語,補充道:“還在豬圈邊上的,你們先過去幫我盯著,不要讓狗啃了,我再去請其他人。”
何定波從西向東,繞著村子走了一圈,把所有的村民都請了一番,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都覺得他在開玩笑。
李俊飛追著問道:“你說啥,你把你老頭砍了,我看你是吃錯藥了。”
何定波道:“李伯,我啥都沒有吃,下午飯都沒有吃,這哈肚子還是空的,我老人家有空,現在過去幫我看一下,我再去請其他人……”
李俊逸道:“你不是沒有吃東西,你是吃飽了撐的,是不是一天沒事乾,逗起我們好耍?”
何定波道:“你不相信,你可以喊一聲,問一下,我家這會應該有不少人了。”
……
何家院子聚集了百分之四十的村民,燈光、電筒光照得整個院子一片煞白。
一個老人道:“報應啊,這就是報應。”
又有人道:“是不是年前修路犯了煞,這一年來都不太平,得請個先生看一下。”
吳蘭把女兒安撫在房中,自己在外招呼著鄉鄰,雖然事發一會,她的雙眼卻已哭得通紅,自古以來,殺人償命,雖然是兒子殺了老子,沒人追窮責任,但何定波終究難逃法律製裁。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命苦,遇人不淑,前半生受氣受累,後半生又該如何是好?
陳世芬老公剛走,知道這種痛苦,聽聞信息,馬上讓大花照看三珊,自己帶著李宜祿一路就跑了過來,第一件事就是安慰吳蘭,讓她放寬心。
何朝軍年輕時做荒唐事,父母早早生病過世,整個朱家寨隻他一家何姓,別無親戚,這喪禮還得找吳蘭後家來幫忙。
陳世芬道:“要不要找人去通知一下你娘家人過來?”
吳蘭搖頭道:“他們早就不管我的事,就不去麻煩他們了。”
……
李宜祿來到豬圈後面,盯著何朝軍的屍體,只見他身上全是汙血,染紅整個泥土,眼睛瞪看大大的,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
而頭顱與脖子之間只有一點皮肉相連,差點就斷成兩截,足見何定波下手時的狠毒,只求一刀致命……
李宜祿隻覺得心中發冷,從來沒有想過,何定波會有這麽陰暗的一面,居然下手殺了自己的父親,幸好自己沒有得罪過他,否則一不小心就成了刀下冤魂。
在村民的議論聲中,何定波帶著王建設姍姍來遲,踏入院壩,何定波就開始拱手道:“對不起各位父老鄉親,這麽晚還讓你們不得休息,麻煩大家幫我收拾一下。”
王建設來到豬圈後面,上下打量一翻,問道:“你確定是你殺的?”
他不相信一個初中娃兒有這麽大的膽子,
殺了人還像一個沒事人一樣,而且這一刀快狠準,差一點就把腦袋砍下來,這是何等的深仇大恨,才敢下如此狠手? 一個孩子,怎麽可能對自己的父親下這些的毒手?
此事一定另有蹊蹺,王建設道:“你說一下,你為什麽要殺你爸,又是怎麽殺的?”
何定波把白天賭博輸錢的事講了一遍,又道:“今天這種局面,很明顯,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們倆個中內中要死一人,所以我就先下手為強……”
下午何定波和三個小夥伴分開之後,獨自回到家中,把柴刀找了出來,在磨石上反覆打磨,又砍了一下木柴作試驗,覺得鋒利度夠了,就一直在院壩等著父親回來和他親帳。
何朝軍趕場回來,碰到朱旭,兩人又到街上的茶館喝了兩斤酒,酩酊大醉之後才相互攙扶回家,何定波看到父親回來,馬上到馬路邊上扶著他上院壩。
何定波關心地問道:“爸,你怎麽喝這麽多酒,還要不要清帳呢?”
他雖然下定決心,但還是有一絲猶豫,殺人不比殺雞殺狗,更何況目標還是自己的父親。
何朝軍吐著酒氣,停在院壩邊上,道:“對……把錢拿出來,一分不要給老子少……是不是沒得……今天中午有人給我說你狗日的在賭錢,老子趕去的時候,沒有逮到你……”
“爸,錢都在,一分不少,你跟我走,我拿給你。”
何定波知道賭錢的事被父親知道,這件事就沒有商量的余地了,心中緊張著把父親撫到豬圈後面的簷溝邊上。
何朝軍聞著臭味,有些惡心,乾嘔一聲,問道:“你狗日的把我喊到這裡來做什麽?信不信老子打斷你的腳……”
何定波讓父親站好,伸手指著豬圈的糞坑道:“帶你來清帳,你看前面是不是你的錢。”
何朝軍站直身體,向前望去,黑燈瞎火中什麽都看不到,他佝僂著身子,剛彎腰向下蹲去,說時急那時快,何定波從豬圈上抽出早已準備好的柴刀,一刀就劈向何朝軍的脖子。
“去死吧,你個老狗日的!”
何定波壓抑已久的怒氣化著凌厲的刀鋒砍在何朝軍脆弱的脖子上。
何朝軍都沒來得及呼喊,就葬生黃泉……
何定波殺了父親,將刀丟進糞坑,直接回到屋中,對母親講了這事,說道:“媽,你以後再也不用過擔心受怕的日子了,那個老狗日的再也打不到你了。”
揮刀時,他還有些戰栗,此時刀一丟,心態平和,就像做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一樣。
吳蘭一頭霧水地問道:“你在說什麽?”
何定波道:“我把何朝軍殺了,就在豬圈後頭,你在家裡別動,我去請鄉親來幫忙處理後事。”
“……”吳蘭隻覺血液上湧,頭腦發昏,回過神來,兒子已經出門。
王建設聽了何定波的敘述,見其毫無愧疚之心,說到激動的地方還笑了起來,待到故事聽完,下結論道:“不管是不是你殺的,這是命案,必須走程序。”
何定波道:“你是隊長,我聽你的。”
他現在隻覺一身輕松,說不出的痛快,何朝軍的葬禮怎麽辦他都無所謂,真要他來作主,他還不知道怎麽辦,還要全權委托各位父老鄉親幫忙。
講述事件經過的同時,像把所有的壓抑、愧疚之情全部釋放出來,這一瞬間隻覺得理得心安,沒有絲毫錯誤,而即將到來一切後果,他都準備好接受。
殺了何朝軍,就算是被槍斃,他也不怕,至少從此以後,母親和妹妹不受再受到暴力對待,只要她們以後能過上幸福的生活,他死了也值得。
王建設道:“人就放在那的,不要動,我馬上去村委會向書記匯報,等他聯系派出所的同志下來處理,記住,誰都不要動,誰動就是破壞案發現場,是犯罪。”
吳蘭道:“王隊長,人死為安,總要下葬吧。”
王建設道:“這麽晚了,你去請道士先生也要明天才能來,今天派出所的同志就來處理,不耽誤你的時間。”
這種命案,民警是不會推遲出警的,接到報警電話馬上就會派人過來處理。
趙剛道:“你這批話真勒多,快點去吧,這裡我來安排。”
王建設一走,趙剛就對在場村民道:“大家聽我安排,何朝軍走了,現在只有孤兒寡母,比不得李宜祿家,大家多出出力,風風光光的把這場喪事辦好,不要丟了我們朱家寨的臉面。王隊長有其他的事情,我這哈就代表他,來安排一下未來的工作。”
趙剛點清在場的人,然後跟據即將要做的事,開始一一安排工作,朱少聰去買香燭紙錢鞭炮、李俊飛兄弟去請廚師、王榮軍去請道士先生……
有人問道:“那你呢?你做哪樣?”
趙剛道:“我當然是主持大局,王隊長臨走之前交待,要看好現場,不能讓人或是其他畜牲破壞了現場。”
“那你得在豬圈邊上盯著,一會哪家狗跑去啃了怎麽辦?”
“哈哈……”
趙剛道:“嚴肅點,這是個問題,定波,你家有電線沒得,拉根線到豬圈外面來,再整張桌子來打牌,把場合整起,不然大家站起無聊。”
何定波道:“有,我馬上去拿,我家堂屋有桌子,你喊人來抬。”
對於打牌,何定波是很有興趣的, 長夜慢慢,正好寥以寄情。
何定波輕松愉悅的心情,讓其他人也沒了同情心,仿佛何朝軍的死和死了一條豬沒有什麽區別……
這個世界上,為你傷痛的永遠都是愛你最深的人,對於其他人而言,有和無都沒有差別。
吳蘭想說點什麽,終究什麽都沒有說,對於何朝軍,她沒有愛,也沒有恨,隻覺得這就是命,人活在世上,就得認命,難道還鬥得贏老天爺嗎?
陳世芬道:“你進屋去陪陪定欣吧。”
父親過世,受影響的肯定是孩子,這一點陳世芬深有體會。
李三珊才四歲,她不知道李鐵柱已經死了,經常會問,“媽媽,爸爸去哪兒了,他什麽時候回來呀……”
“爸爸會給我買新衣服嗎?我不要新衣服,我想吃糖……”
“爸爸怎麽還不回來,我好想他啊……”
“爸爸是死了嗎,我聽他們說爸爸死了……”
“我不想做沒有爸爸的孩子……”
每一句話都如同刀子割在陳世芬的身上……
可李三珊年紀小,很多事不明白,稀裡糊塗的就過去了,但何定欣七歲了,開始讀書,已經啟蒙,她也知道哥哥把父親殺了,她的心理又會受到什麽樣的刺激?
沒人能知道,唯有時間才能告訴答案。
吳蘭點頭回應,在陳世芬的陪同下,走到了烤火屋,只見何定欣在專心的寫著作業,臉上麻木沒有任何情感波動。
何定欣看到母親,放下筆,認真地道:“媽,哥哥做得對,你不要責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