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恩可的話很多,讓我開始對這個人有了新的認識。她是個比我更加寂寞的人,我好歹還能與大李談論遊戲,與周圍人聊聊人生。可她呢?除了白雪兒,她真的不再有朋友了。
果然,任何人都是有軟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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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樣的情況,我再也沒有出去瞎晃悠的心情了。直接回到了家,躺在床上就下了線。
這個江湖騙子可是把我悠閑自在的夜生活都毀了啊,還成了我的師傅,甚至弄沒了我二百塊錢!
想想就火大,越想越生氣,越氣就越覺得我是上當了。
正在關閉設備的時候,現實世界的手機卻振動起來。我打開一看,是條好友申請信息:“李天一嗎?我是宋恩可。”
啊,終於等到了!沒想到白雪兒真的幫我問了啊,真是可靠!
我的手興奮地甚至有些顫抖,迅速同意了申請並回復道:“你好,我就是李天一。很高興認識你!”
我深知我面對的是個小富婆,所以在措辭上顯得有些不自然。“很高興認識你”這種說法,似乎跟我的年齡與地位都不太相符。
對面也很快回復:“我也是,你不需要緊張。雪跟我說,你是要來討教些賺錢的方法?”
“正是。實不相瞞,我最近在玩一款遊戲,與我們的世界很像,幾乎什麽事情都能做。所以我想請教一下,怎麽才能在遊戲裡賺錢?”
這句話發送出去的瞬間,我便有些後悔了。我為什麽要說在遊戲裡賺錢啊?人家可是個大忙人,肯定相當不樂意吧。
但現實總是特別愛打我的臉,一個又一個大嘴巴子,已經接連不斷打了我一晚上。
“啊,我大概知道你說的什麽遊戲。我也很喜歡那裡。可以哦,我在那裡面也賺了幾十個億,心得還是有一些的。”
???
幾十個……億!?
看著手機屏幕上那個黑色的“億”字,我真想把它扣下來,然後立即貼到我那不足三千塊的余額上。當然,這余額指的是現實世界的。
對面再次發問:“你在遊戲裡修習哪種技能?”
我思考了一下,感覺實在難以說出口。最高的廚藝等級也才3級,估計會被對方嫌棄吧。
為了不冷場,我隻得硬著頭皮發送過去:“如果非要說的話,是廚藝。但廚藝也只有3級,根本掙不到錢。”
然而,對方的態度與我想象的截然不同,甚至表現出了欣慰:“呵呵,那也不錯。事實上,人們對廚師有誤解,總以為那一定是個賠錢又費力的廢材職業。”
“窮光蛋們還會覺得,只要自己不買那些黑心商人的東西,就必定會等到降價的那天。可惜人口基數決定了這並不現實,肯定會有人花巨款購買稀有道具,一段時間內這種情況都不會改變。廚師成型慢,後期也難以獲取材料,是公認的第一廢技能。但是你要清楚,這遊戲的每個料理階段都有特殊道具可以拿。”
很快,她便說到了賺錢的主題:“例如,你若能得到任何一種黑暗料理的食譜,那一夜暴富就是可能的了。”
我當然知道這很賺錢。可是這樣的東西,又要去哪裡搗鼓啊?
“但是那個食譜很難弄吧。據說一道菜就能賣到上千萬!我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製作出那樣的料理。可惜,我恐怕一輩子也得不到它。”
“如果我告訴你,我就是其中一道菜譜的持有者呢?”
比起那幾十億的龐大資產而言,
反而這個消息讓我更容易接受。 “若你想要的話,我可以把配方告訴你。”
看到這條信息後,我受寵若驚,整個人都欣喜地快要從床上飛起來了。我心情瞬間拉滿,迅速回復道:“太感謝了,太感謝你的好意了!我應該怎麽報答你才好?”
對面的語氣並不怎麽歡喜:“不,我希望你不要誤會了。我只是看在雪的面子上,才會拿出一些時間來指導你。”
“當然,這也不算是指導。這東西對我而言,產生不了什麽價值。”
我漸漸收回了那不斷溢出的欣喜感,再次正式地問到對方:“冒昧的問一句,為什麽你會得到黑暗料理的菜譜呢?”
對方的語氣還是那麽平和:“我只是敢拿出幾個億來拚而已。去猜拳大會,用五千萬交換那道黑暗料理。可惜第一局輸了,我拿出兩個億來,要求進行下一局。可惜第二局也輸了,我就拿出十個億,重複上述步驟。最終,那些錢都被我贏回來了,黑暗料理也到了我手裡。”
果然,面對如此巨大的誘惑,沒有人可以拒絕吧。所謂的見好就收似乎並不通用,否則也不會有那麽多傾家蕩產的人了。
“沒有人曝光這些菜譜嗎?只要製作出一次,應該就能知道其配方了。”我疑惑地問道。即便我猜測是為了保值,但應該也不至於做到這個地步。我開始擔心,我這麽多問題,對方是不是有些厭倦回答了。
“不是不能,而是沒有人敢那樣做。那種行為無疑會斷送擁有者的財路,也會讓曝光者失去性命。而且,配方只有製作者才知道。若你只是購買了這道菜品,也無法得知其配方。”
“至於我為什麽得到了配方,也是因為我敢花巨額金錢去研究那個菜品。根據它的顏色,形狀,配料,分析出它是如何被製作出來的。”
“當然,我也不會公布的。你想成為善人,就必須要做好與世俗作鬥爭的準備。可惜,這世界上少有那種善人,大家都是聰明的利己主義者。”
我若有所思地看著這幾段字,卻無法反駁。我與她之間的對話太過於現實,以至於讓我有些窒息。
大家都是聰明的利己主義者。這究竟是諷刺還是誇讚呢?
想到這裡,我卻又有了疑惑:“為什麽要把菜譜告訴我呢?這不會引起菜品貶值嗎?”
“我不在乎那些錢。更何況,即便你有食譜了,也不一定能湊齊原料,也難去製作出完全符合條件的。那些料理謎題,大家都有頭緒,但苦於材料的過於稀有或昂貴,沒有去進行試驗的資本。”
“一段時間以後,這些配方終會見天日,它們的價值必然一落千丈。而在那之前,我們要盡量利用這價格虛高的配方。”
對方不知是在傳授經驗,還是在自我嘲諷:“你想通過正大光明的、不損害任何人利益的手法賺到錢,也是天方夜譚而已。擁有一定資本的人,包括我在內,都是真正意義上的剝削者。”
“曾經在網上看過一篇漏洞百出的帖子,說不損害任何人的利益,就能讓所有人獲益。可惜,你只要細細品讀,就發現那不過是拙劣的障眼法與自我陶醉——無視、美化剝削,把剝削說成正當手段,竟然還引來了許多人的讚同。”
我也看過那篇帖子。但我並不準備發表什麽反對言論,畢竟我不是乾這一行的,隻得附和著她的說法:“嗯,你說的有道理。”
“呵呵,想想看吧。若大部分人們真的有腦子,那大部分人又為什麽處於貧困的境地?”
“……”
我回答不出來。或許這個問題本身就不怎麽正確。
“總之,你想一夜暴富,方法很多,但風險都很高。我只是在這些方法裡,盡量去挑選風險較低的、回報較高的剝削手段罷了。”
過一會兒,她把那道黑暗料理的配方截了個圖,發送到我的手機上。 這道菜是「紅燒土豆」的變種,其名為「藍燒土豆」。唔,一聽這個古怪的名字,我就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試著問宋恩可:“我們能加個遊戲好友嗎?”
對方明確拒絕了:“不,沒有那個必要。你的反應告訴我,我們不是一路人。”看到這句話後我立即心驚膽戰。我是不小心說了什麽失禮的話,讓宋恩可不開心了嗎?
只是,我的想法又一次被輕易看穿了:“你此時一定在想,究竟是哪句話讓我變了態度。呵呵,我並不討厭你,我只是討厭我罷了。”
“可能只是找不到目標吧。遊戲的意義究竟是什麽,我開公司的意義又是什麽?我越來越不懂了。”
“這份偽裝,自然也會有松懈的時候。你我沒什麽利益糾葛,交流起來也能輕松些。”
“與你聊天,算是一種傾訴吧。我的心裡總是有很多話,不知道該對誰說。自從有了錢之後,我便失去了真正的朋友。除了雪之外,再也沒人與我真心相待。”
唔,白雪兒是不愛錢的人嗎?明明人家給她拍照都要收錢。
對面又回復過來了:“我知道,你表現得這麽拘謹,也是我有錢的原因。如果我是個站在路邊,渾身上下穿著劣質品的髒亂女孩,恐怕沒有人願意來了解我,你也不會與我聊這麽久。”
宋恩可的話很多,讓我開始對這個人有了新的認識。她是個比我更加寂寞的人,我好歹還能與大李談論遊戲,與周圍人聊聊人生。可她呢?除了白雪兒,她似乎真的不再有朋友了。
任何人都是有軟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