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從第十三節車廂發來的求救信號。
第十三號車廂離第二號車廂的距離,聽上去就很讓人心寒。
徐莫和尹相華他們是從第六節到第二節來的,而徐莫最早在的車廂也不過是第十節車廂,從十三車廂到這裡的距離更不用多言了。
列車長犯了難。
“....第十三節車廂有幸存者是嗎?請報一下人數吧,有幾個人就按一下那個按鈕。”列車長端起了麥克風確定了一下,他的手在顫抖。
隨後,列車長迎來了一次等待,他從來沒有覺得時間有這樣的漫長過。
很快,列車長又收到了一次警告。
只有一次。
只有一個人。
在第一次按鈕被按下之後,列車長本來還在等著後面幾次地按下,但是,也的的確確隻按下了這一次。
只有一個人,這可能嗎?
列車長有點遲疑,又問了一遍:“你確定已經輸入完人數了嗎?如果確定的話五秒鍾後再按一下。”
五秒鍾後,第十三節車廂又按了一下,確確實實只有一個人。
一整個車廂,竟然只有一個人,其他的乘客呢?難道變成了喪屍?如果變成了喪屍,那麽那一個人又為什麽能活下來呢?
列車長想不明白這件事情,但無論想不想得明白,這都已經不是重點了,唯一的重點只是,在遠處的的十三屆車廂,只有一個人活著。
列車長找了乘務員,告訴她這件事情。
“十三號車廂還有人活著,我們還不能斷開二三節車廂。”
乘務員聽完之後,不知道應該是開心還是難過。
不過,乘務員還是鎮定了一下,接著問列車長:“十三號車廂嗎?有多少人?”
列車長木訥地看了看前方,露出了苦笑,然後用手指比出來一個“一”在乘務員面前。
“一....”乘務員一開始想能不能是十個人,但是十個人的話應該比出來一個拳頭才對,難道是...乘務員輕輕一問:“一百個?”
“是一個。”列車長搖搖頭。
(此處省去:“十一個”,“不,而是一個。”“二十一個?”“其實一個。”“七十一個?”“就是一個。”“九十一個?”這種套娃了,沒勁。)
“一個人嗎......”乘務員面露難色,本來知道車上還有幸存者的時候給她了很大的希望,但是知道了在十三節車廂之後她又漸漸落空。
這種感覺像是什麽呢?舉個例子吧,比如去考大學,本來以為沒戲了有人卻告訴你其實你還有希望考上這所大學,你又激動起來,問有多大的可能,那個人告訴你有百分之零點一的可能。
這個比喻不知恰不恰當,但一個人從第十三節車廂闖過來的概率真的還不足百分零點一。
列車長扶著腦袋正發愁的時候,第一節車廂有人開始敲列車長的門。
“這裡不能進來!”列車長訓斥道。
“你們剛剛說的什麽我都給聽見了!”第一節車廂有人喊。
原來,有人注意到列車長一直都沒有給出斷開二三層車廂的指示,來到這裡偷聽。
被偷聽說話的列車長有點生氣,立馬訓斥回去:“不準偷聽這裡的談話!”
“那你快點允許斷開二三節車廂的連接!”
“那裡還有人呢!”列車長有點生氣。
“一個人罷了,他根本就不可能從第十三節車廂過來!”外面的人如是喊話。
用罷了這個詞來形容一條人命,列車長不能苟同這個觀點。
他推開了車門,跟門外站著的人對視起來,可誰曾想啊,門外站著的不只是一個人,而是早已圍滿了偷聽的人。
“你們都在偷聽我講話?不知道這是違規的嗎?”
“都什麽時候了還講這些規則,您快下令讓他們把二三節車廂斷掉吧。”外面的人紛紛勸列車長。
“那第十三節車廂的人怎麽辦?”
“他一個人不可能來這麽遠的,不要想了!列車長,保大局為重啊,我們多磨蹭一秒鍾,危險就離我們更近一步啊!”人多口雜,勉勉強強列車長才聽清楚他們要說的話。
“他一個人都沒有失去希望,我們卻先放棄他?”列車長還是不忍。
“大局啊!列車長,大局為重!”
對於列車長來說,他從來不是那種為了多數人損害少數人利益的人,但是,他同時也知道,二三號車廂的連接門現在有點脆弱,如果再耗下去的話很危險。
同樣,親手斷掉一個想活下來的人最後的希望他也做不出來。
越來越多的人支持斷開二三節車廂的連接了。
這卻成了一道艱難的選擇。
這是一個從原則出發和從現實出發的問題,原則告訴他不該放棄每一個要活下去的人,現實告訴他他們不得不那樣做。
列車長不能放棄每一個心存希望的人,同時也不能讓事態進一步惡化了。
“你們給我一點時間。”列車長說,盡管他察覺到那些人已經不願意了,他們想快點兒斷開二三節車廂的練習。
列車長來到了麥克風旁邊,他要跟第十三節車廂的人來一場對話,這是最後的救贖機會。
“喂,喂,你好,聽得到嗎。”列車長問。
十三號車廂警告燈又一次按下,這代表了回答。
“很好.....你好,我們目前安全的車廂一共有兩節,第一節和第二節,您目前所在的車廂是第十三節,想活下來,你必須要到這裡來。”列車長的語氣很沉重,可是按鈕又一次被按下,第十三節車廂的人表示知道了。
“我們要跟您保持聯系,必要的時候您按一下按鈕,讓我們知道您活著就好,現在, 您可以出發了。”列車長說完之後,表情異常凝重,而十三節車廂裡的人又按了一次按鈕,表示響應了列車長的話。
在列車長門口等待的人表情各種各樣,其中有不太高興的人。
“列車長,你知道他不可能過來的。”外面的人說。
“那怎麽辦...我總不能說他不要再等了,我們已經放棄了?”
“可是結果都一樣啊。”外面的人對列車長的做法還是表示不解。
是啊,結果都一樣,過程重要嗎?
讓他在遲疑和絕望中死去和一絲絲微涼的希望裡死去,是不是一樣的呢?
這不是什麽工具,這不是什麽錢財,這可是人啊!
或許,讓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告訴他,有人還在等他。
那便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