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多人欺負一個老頭也不嫌燥得慌！”

　　少年終究還是沒忍住，撇開青骹就往上衝，只是剛剛邁出一步，身子就頓在原地，還是烏老那二指，不偏不倚正好夾在少年琵琶骨。

　　少年狡黠一笑，當即退了回去，冷眼看烏老出手教訓甲士。

　　烏老是有兵器的，只是不常用，對付這些個甲士自然也不會取出，踏入人群如餓虎撲食般撕扯，隻片刻功夫就將老糕沒搞定的一眾甲士全都放倒在地。

　　“走！”

　　烏老說完掉了個身，徑自往李立山離去的方向前行。

　　少年有些許不忿，這幫老怪物忒也不懂世故，每次都要搶他話頭，“你可知那人是誰?”

　　老糕“哎喲”一聲，兀自捶起了腰，少年暗道一聲“活該！”沒有那真功夫還敢攬刀兵活，膽兒不是一般肥。

　　“老麟給他捶捶！”

　　老麟還沒動，老糕忙嚷嚷道:“沒事，俺只是幾個月沒洗澡，剛剛被那群小子一陣撓，惹了一身癢勁兒！”

　　少年很正經的朝老糕看了一眼，這老家夥臉皮可與年紀有得一比。

　　“那丫頭我看著面熟！”老麟冷不丁冒出一句話。

　　“哪有你不面熟的女人哩?”老糕接得倒挺快。

　　老麟眯著小眼，掐著指頭一陣點撥，緩緩道:“有塗氏！”

　　“有塗氏何以聽異姓男子話頭?你這掐算不對！”老糕提出異議。

　　少年隻知天下分九州九氏，並不知道其中細事，聽二老分析不免起了興致，順勢指點道:“我看那雷哥兒是正主，丫頭只是隨從，至於騎馬放冷箭的甲士，不過是氏族護衛。”

　　老糕憨厚的點點頭，道:“公子說得是正理！”

　　老麟面露疑惑之色，喃喃道:“百年…百年…”猛然看了一眼烏老，頓感釋懷，道:“有塗氏女子未出嫁時發髻綰於耳，紅繩系於腕。那丫頭年紀尚小，斷然沒有成婚。”

　　對於老麟的神奇思路少年根本琢磨不透，好半晌才憋出兩個字:“正理！”

　　老麟聞言眯眼一笑，反而是老糕陷入了沉默。

　　少年向來不擔心前路的險阻，即便明知道此去必定會有一場衝突，也安然自若。

　　這份底氣來自於對烏老的信任，這份信任是伴隨著一次又一次事故的終止所累積，直到那年夏天:

　　八月流火，少年為逗黃鶯兒一笑偷偷跑上聖城禁地采摘如夢花，誤闖入野人部落，眼看著就要淪為盤中餐，烏老出現了，挺拔的身姿，俾倪天下的眼神，輕描淡寫的一聲“走！”，野人愣是沒敢抬一下眼皮。

　　自那以後，少年對烏老是徹頭徹尾的敬佩！

　　至於老糕與老麟，少年在踏上回家路之前根本就聞所未聞，不過這二老是開了瓢的葫蘆，藏不住事。與少年結識的時間雖短，說的話卻比烏老這十多年加起來還多。

　　老糕自稱是個廚子，特別愛吃糕點，老麟自稱是挑夫，大腳走四方。

　　少年對於這些都保持半信半疑的態度，老糕一個廚子連鹽巴都看不住，偏偏守得三尺黃布作寶，加上那手神乎其神的絕活，感情真不是個裁縫?

　　老麟就更扯了，膽小不提，出發之時還沒走幾步道，就把少年從聖城精挑細選的小物件丟得七七八八，最後好歹是少年親自出手才留住一兩個老物件。

　　即便是這樣的貨色，少年還是耐著性子逗樂，畢竟都是聖城出來的，不說相依為命，總是知道根底。

　　三言兩語道不清其中滋味，

隨著烏老趕了兩天野路，一行人總算找到人煙去處。　　黃土堤邊靠著一葉孤舟，掌舵的是個戴著鬥笠的中年人，烏老率先踏上船頭，少年掃了一眼就被趕上來的老糕輕輕推上了舟。

　　“今年天帝發怒，懲罰雍州大地！”中年人劃著小舟閑扯起來。

　　少年不想搭理，其他人就更不會開口了。

　　中年人並沒有因為自討沒趣而感到尷尬，反而大笑起來，加快了行舟的速度。待小舟遊行至水深處，中年人猛然跺了一腳，“嘩啦”一聲跳進了水裡。

　　烏老沒事人一樣立在船頭，老麟輕松一躍，穩穩的立在船尾，撿起中年人丟下的長竿繼續撐船。

　　少年一心把玩青骹，並沒有察覺到一絲蹊蹺，卻把雍州城頭的寇彥軍看出一身冷汗。

　　中年人是寇彥軍安排在黃土坡的勇字營高手，一身內勁出類拔萃，方才那立地一跺，別說一葉孤舟，便是一尾龍船也要讓他踏出一個窟窿。

　　偏偏被一個不起眼的矮個老頭輕輕一踩，所有勁氣全都化得一乾二淨。

　　這一腳外行人自然看不出，寇彥軍身為內行人卻也沒看懂！

　　早些時進城需得叩門稟報，此刻卻是省了許多規矩，畢竟大水都漲到了城腰上。

　　老麟停船靠牆，一行人便順牆入城。

　　“恭候貴人多時！”寇彥軍平複心中波濤，不卑不亢的說道。

　　這聲“貴人”讓少年倍感精神，面上一喜，隨口道:“賞！”

　　老麟應了聲:“是！”，立刻從兜裡掏出一塊銅板扔給寇彥軍。

　　寇彥軍始終沒料到這一出，堂堂西北殺神，司徒驃之下第一人，竟被一個黃口小兒賞賜一塊銅板?正想發作，老糕憨厚的笑臉映入眼簾，心神不由得為之一振。

　　“帶路！”

　　開口的是靴子臉烏老。

　　“請！”理智最終戰勝了不可一世的殺氣！

　　仍是烏老打頭，少年居中，老糕老麟緊隨其後。

　　城中百姓趕著新鮮看熱鬧，能被寇彥軍“寇瘟神”親自迎接的貴客，雍州城可不常見。

　　“那穿著獸袍的小哥就是冀州城的少主?”

　　“我看那打頭的老頭有真功夫！”

　　“怎麽不見雷哥兒?”

　　……

　　少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著雍州人氣，對那些嘰嘰喳喳的議論聲都充耳不聞，親爹說過，他生下來就是乾大事的，別人的話都只是雜音。

　　老麟與老糕就沒有少年那麽老實了，兩個老頭恨不得把腦袋扎進人堆裡，一個是想美食，另一個是想美婦。

　　寇彥軍壓著一股氣將四人帶到城主府，又道了聲:

　　“請！”

　　直到四人都走進二門，寇彥軍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合上府門。

　　二門裡有高人布下的九龜馱碑陣，三十年來不知道有多少桀驁不馴的高手被此陣降服，四人進入二門又可為城主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