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煙又散了兩團,身前身後。
李正道腹背受敵。從黑煙中衝出來的也比之前更為凶險,是通身血紅的巨蜥。
它們圍剿上來,足足有幾十隻。利爪按在地上,碰碰震抖。
李正道被困,能活動的半徑逐漸縮小。他知道自己陷入一場不大不小的纏鬥之中,但對於勝負,他了然於胸。
“吼!”
震天的怒吼在李正道耳旁炸響。群獸撲向他撕咬,仿佛饑餓多時。
李正道雙臂一振,通身包裹著藍光,這是混元而聚的護罩,能擋著他不受大傷。
他怕那把掌心木劍被他劈斷,就再也沒有傍身的武器了。索性就赤手空拳。
李正道化雙掌為對爪。左掐一個,右捏一個。拎起血蜥便往地上砸。
他手中力道奇大,也不加控制,竟直接將一隻血蜥的頭扭斷。
邊打邊閃,李正道真的是好身法。
血蜥衝突來往,他便在縫隙間遊若飛龍,撲也不到,拿也不著。時而他忽的在東,又轉而向西。耍的那群蠢怪,團團旋轉。
這一招當初在小不周山之上躲那從崖間急速墜落的碎石便已近乎化境。他還給這身法起了個叫:“遊石千鈞步”的名字。
躲碎石飛岩不在話下,這些血蜥似龐然大物,閃避起來更是毫不吃力。
見到被人戲耍,這些怪物們震怒異常,撲咬的速度更快、更凶猛。李正道腳一落地,便又彈飛。一道白光,折向旁側。下墜之時,腳輕輕抖,踏著空氣,橫移騰開。
他速度極快,且方向捉摸不定,在一片血紅之中,遠觀便似一條白鯉遊動。一陣一陣圍攻之後,血蜥根本沾不得便宜,反倒是累的精疲力竭。
李正道卻面色不改,他縱身燕躍,跳出了包圍圈。雙手疊落,推出一團烈火。
那火球在空中緩緩而落,一張黃符尾隨其後,撞向烈焰。血蜥頭頂登時墜下如山體巨石一般的熔漿,燒的他們四散奔逃。
李正道清嘯,聲震血蜥:“打不過就要逃嗎?”
說罷,塵土滾滾,一陣疾風而過,便竄到了落荒而逃的血蜥之中。他抄手掐住一隻,仿佛舉起一塊石子,猛的朝黑煙拋去。
那血蜥在黑夜中猶如一枚紅色炮彈,射入煙塵之中。可這一擊如同石沉大海,沒了聲息。
不一會兒,黑煙之中亮起咯咯脆響,從中緩緩步出一隻高有丈余的骷顱人,雙手握著兩杆亮銀鐵槍,真的好是威風。
李正道不知對面有多狠手段。決定先發製敵。
他風馳而去,舉掌拍擊,連招其快,肉眼根本難以捕捉。
哪知他也有料敵失策之時。鏜鏜兩聲之後,李正道隻覺虎口發麻,低頭觀瞧,這兩掌勢大力沉,卻被骷髏手中銀槍架了個正著。
攻守逆轉!
骷髏揮動雙槍,舞舞生風,每一擊都帶著煞氣。李正道手無寸鐵,隻得還是強起混元罩硬扛,但每次對撞,氣罩便與煞氣相拚,從而薄下一層。
可怕的是,這骷髏的身法敏捷,出招狠辣,招招式式都往李正道的要害刺。夜空之中,已化作兩條光氣,密密麻麻,交織一起。
李正道不得已喚出掌心木劍,操起“元靈伏妖劍”法。
槍快,劍更快。
兩人劍槍並舉,乒乓之聲密密如雨。二十回合之後,李正道心中暗忖:“這骷髏妖的槍法一點沒漏破綻。我的混元之氣,打不破煞氣。這倒是難得一見。”
見不得勢,
李正道撤後,與骷髏妖拉開距離。他將劍拋向半空,口念咒語:“無量斬妖劍,天門收萬魔”。 那柄桃木劍頓時間化成數道劍氣,斬向骷髏人。骷髏轉動銀槍,立起屏盾一面。劍光雖多,但碰在之上,便四下飛散。
它邊退邊擋,卻不知自己已經陷入劍陣之中。李正道的劍飛往他的周身,插入地下,將他圍住。這劍陣化成的圓,立起一道光柱,困著他出不去這一方囹圄。
骷髏妖,怕的急急要往陣外闖。可劍陣又哪是逃的脫得。李正道側身拾起方才被震飛的桃木劍,伸手揮刺。那劍陣之中飛出數道劍光,刹那間,萬箭穿心一般,射碎了骷髏妖。
周圍的黑氣明顯是震異非常,皆驚懼後散。
李正道仗劍而立,哂笑道:“就這點手段,還和小道爺鬥。退了吧退了吧。”
“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李正道不知從哪裡傳來的聲音,隻覺它突然炸開,震得耳朵發癢。
聲落之後,一股陰風猛衝而來。他反應不慢,翻身擎劍,劍身旋即被一串骷髏鈴鐺盤繞。
李正道未見人,先睹器。他沒見過這是什麽,隻得憑感覺去破。
這串鈴鐺像是索鏈,附著於劍,便黏在上面,不僅如此,它轉動如蛇身絞人,速度奇快往李正道手臂爬去。
李正道忙操混元真氣運到劍身,氣沉在劍身一半,抵住鈴鐺。
那些骷髏果然不再往上攀爬。可兩股力道就像扳手腕,誰松了一口氣,誰便落了下風。
鈴鐺作響,劍身顫抖。
“你給我過來。”
李正道被一道強力,曳的登步而飛。衣領被邪力提著,懸在半空。有數道陰氣,不停注入體內,衝向穴道。他掙脫不開,上肢無力,腿上卻還有勁。見不著敵手,隻得撩腳倒踢。
這一記暗腳也重,帶著呼呼風響。
應該是為了避開這一腳,拎著李正道的邪力突然卸掉,暗腳踢空。李正道猛的肩頭劇痛,不知哪裡襲來一掌,挨了個正著,手中劍脫落,從半空墜下,又聽得嘩楞楞一陣鈴動。
那串骷髏鈴鐺斜肆振出,纏裹住他。他腰間一緊,氣息閉塞難暢。
李正道見招拆招,立馬腹內運動混元氣,往外硬頂。方才體內陰氣運過,五脈不通。他不知對面是人是妖,但實力絕非凡人,不容任何小視。
“來來來!我讓你在誇嘴!”一陣陰笑之後,夜空又傳來譏刺。
李正道尋著骷髏串鈴前望,暗色之下,隱約於其中見著一個矮人。
他心道:“這人使暗術一流,我需多加了小心。”
李正道雙腳站定馬步,兀的跳起落地,足下現出兩圈符文。那符文如老樹生根,扣住李正道雙腳,兩道紫電過遍全身,上身串流的陰氣皆散。
矮人明顯驚慌,欲撤回串鈴。卻不想李正道哈哈狂笑道:“小道爺不僅愛誇嘴,還愛殺妖!”他雙手前後角力,身子後躺著往回拉扯。對面也在用力。那串鈴鐺繃著,幾乎斷裂。
忽然,李正道察到有邪力穿透,那串鈴上的骷髏狂旋起來。
又聽得呼哨聲響,骷髏頭止住皆面向他,咧嘴癡笑。正勒在腰間得,開口便咬。好在李正道混元護罩還在,頂在腰間,才得以幸免被骷髏咬死。
其他骷髏見腰間的吃了虧,紛紛脫離鈴串,像李正道撲來。
“來的好來的好。省的我逮不到你們”。
只見他,一雙手左爪又捏,前摟後夾,快的好像百手傍身。
纏在他腰間的鈴索登時松散,彈了回去。那李正道接著骷髏鈴鐺,接一個掐一個,接兩個掐一雙。仿佛鉗核頭一般,碎掉的骨片撲啦啦落地,從中蹦出一個個拇指大的小人,抱頭逃竄,吱哇亂叫。
李正道奇了,他存了一個在手中,藏在懷裡。追著那群落荒而逃的小人。
李正道輕喚桃木劍回位,那木劍便驀地橫飛而來。他托掌接住,化掉劍擊,甩手抽出劍光,向地上平斬過去。
這一劍本就是衝著那群小人而去,任誰都看得出來。
李正道暗叫一聲:“中招。”還沒來得及高興,夜幕之下竟衝出一枚鐵盾,錚的把這一劍給擋了。
那鐵盾砸在地上又旋回,護著小人逃了回去。
“下手這麽狠,你總要復出點代價!”
聲音剛落,李正道目力可及,黑影中的矮人身型模糊,轉瞬而視。
他心裡一驚,這身法好快!!!!
他一直未見那矮人的廬山真面目,此時竟有些寒戰。
現在不知是打是守,隻一時踟躕。紅光刺眼,胸口發燙。
李正道眯眼而視,一雙蒼白的手已經按在自己心口,那手像是女人的,冒著滾滾寒氣。
自己的混元罩登時碎開一個洞,掌貼前胸,陷凹下去。那股寒氣與陰力先是撐破衣衫,接著便要撕開皮肉。
李正道沒了護罩,衣服刺啦裂開圓洞。寒氣暴漲,吹的他發鬢皆亂,險些飛出去。
可就在此時,也不知他胸前是何東西,盈盈綻光。那白手碰了一下,便痛叫一聲,趕忙收回。紅光一閃,又匿回黑暗。
李正道低頭,此時胸間正有一枚篆字忽明忽暗。他大喜過望:“這人怕折腰老祖的印字。”
他依稀記得這枚烙印在胸前如同胎記一般的篆字,是折腰老祖臨走之前打上去的。他認不得,老祖也沒教他認,更不讓他告訴別人。
“那印字是哪來的?”黑暗之中的聲音帶著恨意。
李正道有恃無恐,大喇喇說道:“不服就再過幾招,看你還有沒有本事。”
“你不說!就要時刻提防,我今日不取你性命。也早晚取你性命。”
說罷,那黑暗中的矮人一揮手,聚在院內的煙滾滾退去。一切恢復如初。
李正道見危勢沒了,這才大出了一口氣。
方才只差半寸,自己的心就要被穿了,那矮人到底是誰?他從懷中摸出那枚骷髏銅鈴,想看看究竟那裡面的小人是何妖物!
卻猛然被遠處傳來的重步驚擾。他縱身,跳至高牆。知道是巡夜的皇宮大內路過,自己不便久留。
李正道對著齋宮的八卦光陣念了一句:“道友,小道爺我可是救你一命啊。有時間找你討酒喝。”他也不知是誰在那裡施陣。隻憑著膽氣為郭生一扛了這一戰,空對夜幕討了杯酒。
.....
郭生一耗盡了混元凝成了最後的護燈神龕。鼻尖額頭,汗水涔涔。
齋宮之外的那場惡鬥,他不是不曉,但他分不得半點神力顧及。只知道陰陽兩氣,在屋外互碰,惹得八卦燈陣搖亂,好在他護住陣心的七星寶燈,才得以沒事。
如今他離陣成只差一步,熬過最後的這幾個時辰,垂成功告。
他心道:“到底是誰助我護陣。難道是師父?不對。那股陽力說強不強,說弱也不弱。好像是十分力只出了五分,又很稚嫩。若是師父根本不會如此。最後與他較量的那股陰力,險些勝了,也不知是誰乾坤一定。陽力迸發,才擊退陰力。”
他想不通透,隻得心安,或許冥冥中有天數安排。
“愛妃別急著跑啊!”
從門外傳來醉語。郭生一雖是混元氣盡,但耳力依然非凡。
應該是一男追著一女。那女的嚶嚶發笑,男人醉意憨憨。
“今日朕高興,寵幸於你,你可別跑。”
聲音越來越近,正往齋宮這邊迫來。郭生一暗道不好。抬頭望天,約莫還有兩個時辰,不要出了亂子。
他欲起身,可哪知筋脈一軟竟轟然癱倒在地。渾身一發力,冷汗直流。他勉力強撐而坐,心間抖跳。
“皇上追得到奴婢,奴婢才肯!”
哐當門響。
齋宮門後的那塊黃袍抵得住妖,卻防不得人。
雙門大開,身著宮服的女人站在門前,見屋裡燭陣,驚叫後退,正撲進的道光皇帝的懷中。
一陣陰風疾掠而過,掀翻陣心的七星寶燈,護燈神龕震碎,燈火落地,霎時熄滅。
郭生一面色鐵青,八卦燈陣的光柱在七星寶燈熄滅後,登時消散。他望著道光帝,蒼白無語。
道光帝擁著美人,察覺到自己可能闖了禍。臉色難看,可又想到這老道馬上也就死了。 還在乎這個破陣嗎?沒有他江山不也穩住了?林則徐不也禁煙了嗎?
他醉醺醺說道:“叨擾道長了。朕冒失,先走了。”說罷,拉著美人就往外走。
郭生一氣血攻心,大喝道:“亡大清者,女人爾!”
“你這是在罵朕嗎?”道光帝被這一句氣的酒醒,他龍顏大怒,倒豎雙眉,指著郭生一道:“你這個妖道,我大清沒你這破陣,銷不得東南的煙患嗎?你也不必與我較口舌,金鑾殿上,讓林則徐告訴你吧。”
郭生一搖頭歎氣:“我不識人矣。大清氣數盡了。”
“朕不打算今天殺你!”道光一把推開懷中的美人,傲倨的走到郭生一身前,大斥道:“你方才說了兩次大清將亡的忤逆之言,朕誅你九族亦不為過。你說你是乾元閣的畫中仙,朕看也是妖言惑眾,朕現在就派人把那副畫燒掉。看你還能有什麽花招。”
道光帝說每一句話時,心中都顫微。他明白自己為什麽一定要讓這老道死。一朝天子還怕犧牲一個驅魔的道長嗎?
真龍天佑,大清的命不是這牛鼻子老道給的。他早在心裡磨煉了千次百次,借著酒醉他要殺郭生一,他不計後果。
郭生一聽皇帝要燒《天地玄訣圖》,嚇得眼前陣暈。他抄起七星寶燈,頂著最後的氣力逃離齋宮,趕往乾元閣。
皇帝一聲令下,皇城禁衛皆撲向乾元閣。這一幕過河拆橋,兔死狐悲的鬧劇,在歷史上又何曾少見。與那些忠良賢臣遭難,封疆大吏丟命相比,死一個畫中仙,不值一提...